闲来无事 老来随笔三

    今天在闲鱼发转租贴的时候，想起曾经在闲鱼0.01元出一套书，有个奇葩来问我包邮不，想翻阅历史消息瞧瞧，才发现我曾经在闲鱼发过一次转租贴了，我竟然忘了这回事儿。可是帖子被人删了，只能见到小图，我刻意截图放大，重温了一下那个熟悉的角落，住在那间房子里的一点一滴，犹如幻灯片在脑海里播放。

    记得那时候我找房子的预算还是八九百元，一个人在民治转悠了许多天，一个个村里逛，一栋栋楼下打电话，接电话的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同一个中介公司里的同事。灼热的日光下，一排排楼房就像在空场上训练的士兵，直挺挺地，一动不动，一个村就像一个连，马路边一个连，马路对面一个连，一个连一个连，有规律没规律似的坐落着。我就像是审查员，随机地选取士兵来查看情况，一列列地查，一连连地查。

  满意的房子总是超预算的，预算范围内的房子总是不尽人意的。这一个个村里，可都是几乎住满的呀！那些黑黢黢，不开灯就伸手不见五指的; 狭小得，还不如我们乡下的厨房，摆张床，添个柜子，可能连桌子都放不下的方格里，却住着成百上千万的人口！我想象着一个衣着大方，光鲜亮丽的白领，白天穿梭在CBD的大厦之间，晚上下班通过这一条条阴黑细长的巷子，可能还需在楼道里喊着‘嘿！’，才到进入到属于自己的方格中。我就觉得，也许这就是大都市吧？否则那句「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怎么能引起那么多人的共鸣呢。

    皇天不负，在这密密麻麻堆叠的方格里，我找到了一个价格公道，还算不错的小格子。在一条主干道边上第二排，8楼顶楼，阳台朝着西南方向，正好对面是7层，所以至少我的格子是可以沐浴阳光的。你们可能无法想象，在深圳，一个出身微寒，资质平庸的女孩子，在这座城市里，拥有一个有阳光直射的阳台，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情。况且对面楼顶还是个小菜园子，我在这个阳台不仅可以看到外面的天气，还能看见绿～你可以称之为：“奴隶”的追求，或者“奴隶”之安～反正我对这个房子，可谓是一见那个钟情呐～～

    搬家那天，是周三。七八月的样子，正直深圳最热的时候，我一个女孩子，这边一个人下三楼，另一边爬八楼，没有人帮忙，就一个人一趟趟地爬，货拉拉司机听到是8楼也害怕，说自己年纪大了，实在搬不了，主干道边上又没停车位，前面还有摄像头拍，万一罚款就得不偿失。我也就没有勉强。现在回忆起来觉得那个女孩可真是吃苦，现在要我做这事，是怎么也做不来的，别说搬家去八楼，哪怕是生爬八楼也是要大喘气儿的。空荡荡的方格子摆上东西，渐渐有了房间的感觉。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真正独立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我那被抑制多年的少女心，浪漫情怀，自主生活的所有遐想，都将在这个房子里尽情释放。第一步就把阳台和厨房那两扇向南的，又丑又透光的铝合金门用报纸封起来，用青绿色的大理石花纹贴纸贴满案板。陆陆续续添置了胡桃色木质书架，小玻璃圆桌，满天星勿忘我的干花，白掌，绿箩，观音竹，投影灯，灯串儿。渐渐的，房子就被我塞满了各种大小物件儿，我享受着塞满东西的温馨感，又讨厌着它的拥挤感。我苦思冥想过很久究竟舍弃谁来满足我对空间的欲望，最终我觉得谁都不能舍弃，谁都像刚刚好就应该在这个位置的。

    那是为数不多的，每天叫醒我不是闹钟，而是日光的一段日子。我的作息就像在爱迪生发明电灯之前，每天六点多就跟着太阳一起醒来，做完早餐和午餐，还能摆盘再吃; 下了班去公园跑个几公里，大汗淋漓，面色通红，回来打发自己吃个小食，晚上10点就能躺着欣赏房间里的星空，然后静静睡去。周末闲暇，做几个米果，端午空余，包几提粽子。单身的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拿着几千块工资，没有一星半点儿存款也不知焦虑为何物。我在繁忙的深圳，却过着‘心远地自偏’的桃源生活。洋后来也常回想说，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却感觉很快乐，打几个小时球回来还能爬八楼。

    不知是年龄的增长，还是疫情的影响，或者是我和洋，面临着人生中的几件世俗眼中所谓的“大事儿”。我转变了职场方向，也开始了我的颠沛流离。那两年我的薪水见长，可是却也开始永远不够花。每次回乡总被问有没有一万薪水，就好像在深圳遍地都是黄金，任何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来到深圳就应该月薪上万。似乎一万，成了一个分水岭，一万以下都是“垃圾”，一万以上才配为“人”。2020年5月开始，我和洋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两人的工资不过过个帐，我们都是讨厌欠钱的人，每天每夜，时时刻刻都要惦记着我们还有多少钱没还。刚还完一个目标，又要攒钱解决下一个问题。

    在我眼里，“婚礼”，似乎并不是一个用来庆贺我们从此成为一体的日子，而是一个我和我的丈夫，用尽一年辛勤工作的存款，来完成这项任务，还完那些欠下的口债，收回那些曾经送出去的红包。或者是因为我遇到的是一个也不在乎仪式的直男，这些年他没做，我也自然不会期待。没有鲜花钻戒，没有尴尬的誓言，婚纱是送的，敬酒服是临场买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真的不想要，还是迫于现实无奈更希望钱花在刀刃上。但是看到朋友试婚纱，发给我参考的时候，却真的哭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觉得委屈，还是替自己的年华惋惜。

    和洋在一起五年，他虽不会浪漫，但他会不停学习，去尝试各种方法提升。会偷偷在心里计划着我们的未来却从不言语。这五年来，从不间断学习考试。我总为他取得的成绩感到骄傲，并且各种捧杀，他却总是说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你别到处乱说。我经常想发朋友圈夸他的考试牛逼症，每次都被制止，这也不让发，那也不让发，有时候发了也被他说快删掉，搞得我渐渐也没了分享的欲望。他让我越来越像老年人心态，偶尔才能任性在人群中蹦跶一下。不过也是，朋友圈的每一次分享，几乎都是只想给他看，他都在我眼前了，就不用大费周折发朋友圈等他来找我聊天了。多年分分合合，真的分手过，闹离婚通知家人过，回忆起来竟忘了都是些什么原因，用我妈的话说「都是些摆不上台面的小事儿」。我从前是怎么也不会认可那些都是小事儿的，婚姻本来就是一地鸡毛，哪来什么大事儿，件件小事做不好，还怎么过日子？现在的我心态却是：件件小事都计较，还怎么过日子？

    漂泊了这些年，居无定所，搬家四五回，好似遭了几趟贼，曾经喜欢的大小物件儿一件不剩，租房预算也从曾经的八九百涨到了两三千。这次可算是可以选择安稳了。来来去去，虽然每次搬家都累，却发现几年下来，家也不过一辆车就拉走了。看看今天的生活，任务完成了，也无债来也无求，却总没有之前那般精神。是老了罢，我们在长大，父母在变老，年近三十，父母还没真正一起来过我的“家”。我们漂泊的人，没有家，人在哪，哪就是家。

    愿日后，踏踏实实，安安稳稳，一切只需要像平常，就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