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晚风每日被太医们当做试验品轮番轰炸的日子重新开启。不过听声音,这些太医都陌生得很。
云容神秘兮兮地告诉他,那日他走了之后,元灵帝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贬得四下流离,一个没剩。又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批郎中,安排进了太医院。
他点头。这件事,他在逃亡路上已经听那位多话的斗笠兄提过了。
元灵帝散了朝便过来了,问了问云容太医的针灸情况,将他的药搅得凉了些端过去,习惯性地举起手来在他眼前晃了几下。
洛晚风微微往旁边闪了一下,笑道:“慢点儿晃,眼晕。”
元灵帝一喜,凑到他眼前,道:“你看见了?看得清楚我吗?”
洛晚风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子,无奈道:“我说的话你总不信,每次非要先问云容。你刚进来的时候如果直接问我,我第一句话肯定告诉你,我看见你了。”
元灵帝轻轻环住他,见他幽潭般的双眼泛起潋滟水色,满足地吸了口气。
“一直想问,你那天是怎么找到我的?”洛晚风搂过她,无意识地捋着她的发丝。
“你听说过不夜人吗?”元灵帝反问。
洛晚风点头。这并不是秘密,很多人都听说过,只是没有几个人真正见过罢了。
“我让他们去找的。先皇留下的人真不是唬人的,只一天时间,就有了线索。”元灵帝对这支力量感到很自豪。
“真是胡闹!”洛晚风低叱一声,“他们是先皇留下来保护你的,你却让他们来做这些枝节小事,你……太任性了。”
元灵帝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下意识反驳道:“他们当然是保护我的,不但要保护我的人身安全,还要保护我的心神安定。你丢了,我的灵魂就不完整了。你说,他们这算不算执行护驾任务呢?”
洛晚风有些诧异,为什么元灵帝胡搅蛮缠起来,还一副振振有词天经地义的样子?
元灵帝见他目瞪口呆,噗嗤一笑,道:“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你以后也别给我这种机会了,好吗?”
时过半月,天气终于回暖。针灸了这么长时间,洛晚风脑中瘀血化尽,视觉恢复,身子也慢慢好转。
这些天他躺在床上也没闲着,琢磨着下一步,怎样在不引起陈国公怀疑的情况下,分解他的势力,将乱臣叛党一举拿下。
按照历史演变,元灵帝是胜者一方,理论上他不必太担心。但当他真实处在这个危机四伏的环境里,便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总想为她多些绸缪,减少一些危险。
思虑再四,方案的核心初定为--离间。
清明时节雨纷纷。
在这个阴雨绵绵的夜里,元灵帝秘密出现在本朝枢密使大人家里。这位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的姓名,位居洛晚风罗列的叛臣名单之首。
元灵帝象征性地安抚了一下枢密使惶恐的情绪,作虚心求教状,“近日朕得到一笺密信,有些内容实在匪夷所思令人捉摸不透,特地来求教爱卿。”
枢密使一边说着“不敢”一边打开密信,上面写道:
“……他人态度,甥且毋需介怀,其惟你我之棋子耳。不忠之臣,能反皇帝,亦能反你我,留之皆是祸患,功成之日当徐而除之,以解甥之郁气……然其乃军政之首,又愿唯我马首是瞻,眼下切不可惊扰,甥且忍一时之不豫……”
枢密使手中,那张信笺哆嗦得像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
元灵帝旁眼观他,心下冷笑,放下茶杯缓缓道:“这封信是从凤君那里劫获的,字迹很是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出自谁之手,因此特来求教。”
枢密使当然认得出这是谁的字迹,只当是陈国公传与洛晚风的密信被截获,再无抵赖余地,便“扑通”一声跪扑在地,直喊“糊涂”“饶命”。
元灵帝见效果达到,便不再旁敲侧击,直奔主题。
“朕已说服神龙将军归附,他日若有一战,他愿倾力相助。朕知道爱卿身不由己,自今日起,若爱卿愿誓死追随于朕,既往不咎,待朕收回国柄,自然不会亏待爱卿。”
枢密使吃了一惊,神龙将军?!
神龙将军吴战是月羲国的传说。
从都尉到护军再到柱国封公爵,在他任职的二十年间,屡立奇功从无败绩,数次以千人之力御万众之师,似乎兵士到了他手上都变成了神勇,以一当百杀伐果断,一度将外敌打得服服帖帖再不敢动歪心思。
上至皇帝公卿,下至野叟黄童,无不叹服他的神勇,渐渐的便传开了“神龙将军”的名号。
令人不解的是,自从老皇帝驾崩元灵帝即位,吴战便不顾先皇托孤遗旨,率家族老小一夜间消失无踪。陈国公多次派人寻他不得,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但是现在,元灵帝说她找到了战神,并且他愿重返朝堂,助力天子。
原来元灵帝,并非自己想得那般稚嫩无能。枢密使痛哭流涕,当即写下保书并签字画押。
出师顺利,元灵帝依次效法,迅速出击,陈国公的党羽纷纷归附,誓与元灵帝共生死同进退。
整个过程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却不是一直和风细雨,充满了试探、防备、借力打力与声东击西。只是就结果来看,还算说得过去。
洛晚风暗自欣慰初战告捷。
元灵帝摇头,嘲讽道:“只靠他们的承诺还远远不够,他们能反陈国公,自然也能再次反我。”
翌日朝中部分大臣接到圣谕,皇帝欲加封一位王臣之女为郡君,作为自己的伴侍。
这些钦点的臣子须在两日内挑选家中最聪慧的女孩送入宫中考核待选,入选者家族四品以上官员,有随时进谏天子不受格挡之权。
这些个臣子本就心有不安,虽不知元灵帝是何意图,却也只好从命。
臣子这边有了掣肘,下一步便是最关键的一环--怎样拿下陈国公。
洛晚风的办法就是--充分发挥自身余热,全面利用自己的价值。
在好说歹劝得到元灵帝恩准,并对可能发生的危险做出相应布局后,生擒国公计划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