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百草园

2016-10-23 12:19

鲁迅先生童年有他的百草园,当我写下这个题目时,心里想起我的百草园,它在离这里一百多公里外的杨凌,是我以前的家窗子后面一块不大的空地,那里是我童年的乐园。

杨凌虽说的农科城,不过是一个人口不过十几万,随便走几步,就可以触摸到土地的小城镇而已。那里的生活和西安有很大的不同,没有拥挤的车流,闪烁的霓虹灯,小区里的楼不过六层,楼宇之间有大片的空地,一年四季都能照进屋子里来的充沛的阳光,恣意生长的不知名的花草树木,窗棂上爬过几只慵懒的蜗牛,墙根处偶尔窜出来吓你一跳的刺猬、野猫,双休日各家晾晒在楼后院子里的衣被,晒干后总有一股好闻的阳光的味道。一切的一切,让你的脚步不由地慢下来,心也跟着静下来。

小区里孩子不多,互相都认识,晚饭过后,大家欢呼着、雀跃着,你来我家转转,我去你家玩玩,掀起一天之中又一个高潮。不过,我们去的最多的就是我家窗子后面那块不大的空地,那里有一棵不知何时何地何人种下的桑树,起先挺羸弱,后来见风就长,见雨就壮。人见人爱,我也自然而然成为它的“主人”,拥有它的使用权,初春蚕儿嗷嗷待哺的时候,我是大家的“救世主”,努力地踮起脚,拽住树枝,小心地摘下几片小小的嫩叶,得意地看着他们如获至宝、心满意足的离开。当蚕宝宝们吐丝结茧化作飞蛾,我便扶着梯子,端上盆子,仰着脸,眼巴巴地看着爸爸采摘那红得发黑的桑葚,咬一口,牙缝间充溢着的酸甜,直到现在我还记得。

当桑葚的酸甜还在唇齿间残留,槐花就开了。于是我和姥姥总是扛着长长的丫字型的木棍,去打槐花。每当姥姥使劲钳住树枝一拧一株芳香四溢的槐花飘然落下时,我就赶紧把槐花撸下来,装进袋子里去。姥姥把打好的槐花拌上面粉蒸成沁人心脾的槐花饭,一出锅,我便充当快递员,把槐花饭分送给姥姥的老姐妹和楼上楼下的邻居,看着他们高兴地接过饭,再摸摸我的头,回赠给我一两件小礼物时,我小小的心里总是充满了快乐。

不得不说,姥姥真是个慧眼识 “地”的人。没过多久她就宣布:“那块地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我们开垦出来种点东西吧。”说干就干,一家人忙活了几天终于把空地开垦出来。撒下一把南瓜种子,又播下几粒葱籽。我就天天放学后去后院看。南瓜不负众望,叶子滚雪球般成倍地长大,那空地被占得满满当当,它又开始攀上窗户,爬向更远处的草地,似乎他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宰。终于有一天,成片的绿叶上开出了几朵黄色的南瓜花,迎着风“咯咯”的笑,大片绿绿的叶子,蔚为壮观。撩开那厚实的叶子,叶片下已有了胖胖的小南瓜,我高兴地指着它,又蹦又跳。姥姥赶紧拉住我,严厉训斥:“嘘!小声点,不能指,一指南瓜就不长了!”我听得心头一惊,赶紧缩回了手。收获的季节,姥姥总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带着我,打着手电去摘南瓜。使得这原本平常的事平生出几分神秘感。看到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南瓜总不像书上西方万圣节,小孩手里提的南瓜灯那般标致,我总是无比愧疚自己当初无心的鲁莽行为。直到后来,长大了和妈妈去超市,才明白那不过是南瓜品种不同罢了。我对南瓜的愧疚之情才渐渐释然了。

收了南瓜,就到了秋天。随时都可以去菜地里剪回的新鲜韭菜,纯天然、无污染的小葱,让我家的餐桌上多了不少欢声笑语。

十一月中旬,快来暖气的时候,我们开始着手储备冬菜了。择一个好日,爸爸开上车,带我们赶往较远的蔬菜批发市场,买回一大堆白萝卜,胡萝卜,削去根部,在家里堆成两座小山。冬天的头一场雪快要下时,爸爸扛着铁锨,带我来到那片空地,使出洪荒之力,挖开那枯黄的草皮,挖出半米多深的坑。我把削好的萝卜放进坑里,然后再用土盖上,怎样既不被别人发现,自己又找得到自家的萝卜呢?等爸爸用脚把土踏平,我就赶紧插上一根枯枝,抑或放上几块石头,算作记号。但通常等到十天半月后想吃萝卜时,那枯枝和石块早已不知去向。我们就得把空地翻个底朝天去寻找,白胖胖,水灵灵的萝卜,不少就被铲成“身首异处”的萝卜丁、萝卜块。这时就是一年之中不可一世的爸爸挨批评最多的时候了。看到他沮丧的样子,我总是很开心。

如今来到了西安,生活和三年前有很大的不同。没有了那块空地,吃的那些菜,都只能去市场里买了。我们得到了不少,也失去了很多。每每想起我和小伙伴在那块空地里摘野花,寻找四叶草时的那份简单和纯粹的快乐,我就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即刻飞回到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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