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脸上的两个“疣”

“英国诗歌之父”——乔叟,在《坎特伯雷故事集》中寥寥几笔就让一个朝圣者从一群同行人中鹤立而出——


“在他的鼻尖上有一颗疣,疣上生着一撮红毛,红毛就像母猪耳窝里的软鬃。”


看到这儿,我想到了影视作品中那些媒婆的形象,她们嘴边大都有一颗凸起的黑痣。也许你想到的是诸葛亮手中的鹅毛扇、香菱眉间的胭脂痣、福尔摩斯的烟斗……


当然,我们不能单纯为了与众不同,就随便给自己笔下的人物点上一颗“疣”。写作者一定要结合人物的经历、性格的特色,仔细揣摩分析,挑出人物最与众不同的地方,然后给他点上一颗非他莫属的“疣”。


在《短篇小说写作指南》中有一个章节专门讲了“疣的价值”。它举例说,如果你想让一个灰发蓝眼的老上校与一群老兵区分开来,你不妨让他少了一边耳垂;如果你想让一个女人标新立异,你可以让她只戴一只耳环,或者让她的手背上有一个心型刺青。除了身体上的“疣”,还有心理上的“疣”,比如一个人特别痛恨火车,一个人见了血会立刻晕倒等等。


作者运用“疣”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笔下的人物具有独一无二的特色和魅力,让他们成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有了以上对“疣”的认识,今天我在重读《情人》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两个独具特色的“疣”——女主头上的男士平檐呢帽和脚上镶金条带的高跟鞋。


杜拉斯为了将这两个“疣”深深地刻在读者的脑海中真是不啬笔墨。她借助帽子和鞋子这两个载体闪回出了一连串的往事,完成了对女主母亲及家庭境况的交代。当作者用近3000字的篇幅做足了铺垫之后,读者再看到渡船上那个十五岁半女孩的打扮时就不会觉得突兀违和了。


一个瘦弱的没有发育成熟的白人女孩,戴着男士呢帽、敷粉,涂口红,还穿了高跟鞋,孤零零站在甲板上,胳膊支在船舷上看着河水发呆。在一群熙攘的黄皮肤中间,她的白人肤色是引人注目的;她成熟的装扮和发育不成熟的身体是不和谐的;阳刚的男性呢帽和柔美的女性高跟鞋也是冲突的。但是这所有的不和谐和冲突读者都会包容,都会认同,因为作者在细致的铺垫中已经映射出了很多的东西,其中之一就是:令人绝望的贫穷已经让这个花季少女对某些事情无师自通。


一个是美丽绰约但贫穷寒酸的白人女孩,一个是风度翩翩且富庶阔绰的黄种男子,一个关乎爱情的故事就这样毫无悬念水到渠成地开始了。


杜拉斯为女主点的这两个“疣”真是漂亮!它们不仅刻画了女主形象,还蕴含了丰富的信息,甚至潜伏了故事的结局,简直是“一木支危楼”!


说到这儿,我想说两句关于“作家思维阅读”的事。有志写作的人除了要掌握一些写作方法和技巧外,学会“作家思维阅读”也是十分必要的。所谓“作家思维阅读”就是在阅读的过程中不断停下来想一想,问一问:这个作品为什么会吸引我?它的人物是如何塑造的?它的悬念是如何设计的?它的视角是如何切换的?等等。也就是说,你要站在写作者的角度去不断分析、比较、总结。这样一来,你学到的一些写作方法就落到了实处,你甚至会有所突破,形成自己独到的见解和方法。就好比点“疣”,每个人点的位置、力度不同,效果也会大相径庭。


学习理论、分析作品、实践应用、突破创新,这应该是学习任何事物的一个基本逻辑。只要我们一步步稳扎稳打,持之以恒,那些看上去复杂无比的写作密码一定会被轻松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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