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金瓶梅》第六十九回 王六儿欢喜当情人 韩道国兴奋吃软饭

白话《金瓶梅》第六十九回 王六儿欢喜当情人 韩道国兴奋吃软饭


韩道国九月初十从清河县起身送女儿去东京,大约是九月十五日,西门庆与王六儿第一次滚在了一起。

韩道国是九月底回到清河县,这十几天的时间,王六儿也接待了西门庆四五次。

等到韩道国回来,王六儿没有一丝的羞愧与不好意思,表现得是【满心欢喜,问长问短】很关心的模样。

我们再回过头去想一个相似的场景:

也是这一年的四月间,那时来旺刚从杭州回来,宋慧莲见了【先开了门,又舀些水与他洗脸摊尘,收拾褡裢去,说道:“贼黑囚,几时没见,便吃得这等肥肥的。”】

宋慧莲同样为丈夫洗面、收拾行李,也同样掸了尘土。

可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满心欢喜】,甚至也没有嘘寒问暖。

宋慧莲那时是忐忑的,心思都放在了唯恐丈夫发现她的羞事,无法表现出欢喜的表情;并且她的心思深沉程度也很初级,做不出很关心的模样。

可王六儿却完全不同,她心中无事,没有大石头,也没有负担,不但没有,反而有些小兴奋,有些急于将一件喜事快些表达出来的心理。

王六儿是表现得比宋慧莲自然,更比宋慧莲兴奋。

王六儿毕竟是个母亲,作为母亲,她心头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韩爱姐,于是开始的问话都是女儿在京城好不好,在听到翟管家和大太太都喜欢爱姐时,她放下心来,才要继续开口,新买的小丫鬟锦儿走来送茶。

韩道国如今对一切都还蒙在鼓里,便奇道:“这是哪里的大姐?”

王六儿笑了:“这是咱新买的丫头,叫锦儿。快来与你爹磕头!”

韩道国一脸诧异的受了头,估计他此刻是懵的!

以往都是他给别人磕头,以往都是别人家有下人,不过才走了一趟东京回来,如今地位拔高的太快,他还不太敢相信。

王六儿见状便将他刚走没几天,西门庆便来与她相会说了,又道:【“来行了三四遭,才使四两银子买了这个小丫头。但来一遭,也带一二两银子来。”】

大约是第四次后,老冯领来了锦儿这个小丫头,第五次再来西门庆才见了这个锦儿。

王六儿的这段话其实是在给韩道国炫耀:每次他都给咱一二两银子!

也就是有时一两有时二两,再加上四两的小丫头,这些钱真的不少了。

可这样说还是不直观,不能很好的体现这些钱的价值,需要个参照物。

这个系列第五十二回应伯爵戏耍众粉头时曾对西门庆说:【“我但有三钱银子,使的那小淫妇鬼推磨。”】

应伯爵口中的小淫妇说的是很会耍嘴用歇后语的郑爱香儿。

郑爱香儿是什么人还记得吗?

那时她是与李桂姐、吴银儿并列的青楼当红头牌,在清河县是吸金能力最强的粉头之一,她当时的价码是‘三钱银子’。

三钱银子的购买力大约相当于如今四五百块人民币的样子。

也许有朋友会认为头牌才值这点银子?

有几个原因:清河县虽然不太穷,可毕竟只是个很小的县城;从事风尘的人数又太多;并且像郑爱香儿这样的当红姐儿也很少接这种散客,她们长期都有人成年累月的包着。

当时西门庆包着李桂姐是每月二十两银子,这绝对可不是个小数目。

骁骑去年写过的《明末青楼系列》里曾经有过这方面的介绍,有兴趣的朋友有空可以去翻看一下。

这样再做一下比较,就会发现王六儿大约是五个头牌加起来的收入,也就难怪她有些掩饰不住的兴奋了。

可人家粉头就是这个职业,她们接客是理所当然的,她王六儿又有家庭,并且讲述的对象正是她的老公,这份兴奋和喜悦合适吗?

答案是合适!非常合适。

王六儿不但表达出她堪比五个粉头的吸金能力,还说:“大官人许了要替我们大街上买一所房子,叫咱搬到那里去住。”

大街上就是指清河县的主街——狮子街。

那里可是城里最好的地段。

王六儿的一番话直讲了半天,简直针插不进、密不透风,一股脑的全都讲完了韩道国才有了开口的机会。

韩道国听了第一句话时如梦方醒,恍然大悟的感觉:“我还奇怪为何他方才不要这个五十两银子,原因原来就是在这里!”

王六儿道:“这有了五十两银子了,他到明日,一定再给咱们添上几两,也买所好房子。【也是我输身一场,且落他些,好供给穿戴。】”

看到这里,不知道朋友们什么感想,骁骑有一种遇到奸商的想法。

王六儿计算着得失,将她的利润项一条一条的讲给丈夫听,越算越高兴;这分明是做生意突然就发财了的模样,最后才讲出这桩生意的成本——输身一场。

王六儿甚至有些亢奋了,可作为她的丈夫,韩道国是不是醋意大发,抬手给她一巴掌骂道:“你这贱人!这种肮脏的钱我可没脸要。”

或者像来旺一样豪迈的破口大骂:【“明日将那没人伦的猪狗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好不好将你这淫妇也杀了,也只是个死。破着一命剐,便把皇帝打!”】

人家韩道国可不这样,人家很冷静:【“等我明日往铺子里去了,他若来时,你只推我不知道,休要怠慢了他,凡事奉承他些儿。”】

这才是夫妻同心的模样。

人家韩道国在替老婆出主意,提醒她注意事项。

这样说了还不放心又道:【“如今好容易赚钱,怎么赶的这个道路?”】

这句还是在提醒王六儿:这是一桩打着灯笼也寻不到的好事!可不要放过了!

张竹坡看到这里也笑了:【老婆偷人,难得道国也不气苦,予书谓好色胜于好财,观此,则好财又胜于好色矣。】

书中说【好色胜于好财】者,西门庆也;

【好财胜于好色】者,韩道国也。

韩道国一本正经,郑重其事,反而王六儿绷不住了,笑骂道:“贼强人,倒路死的!你倒会吃自在饭儿,你还不知老娘怎样受苦哩!”

死在路上的人,你真会吃软饭,倒也不知道体贴体贴老娘付出了多少?

两人又说笑了一回,打发韩道国吃了晚饭,夫妻收拾歇下,小别重逢,也不描述...

这两口子真是奇葩,这段对话真是罕见,没有愤怒没有气恼,甚至都没有幽怨!

满满的一团和气、一腔喜悦。

可在薄薄的喜悦背后却又带给我们一种深深的悲哀;一种忍不住要掉下泪来的悲哀。

底层人媚上的模样固然可耻又可鄙,可那些上位者的嘴脸更是可憎又可恨。

人们往往并不同情弱者,十个读者里至少也有九个在痛骂这样一对不要脸的夫妻,不知羞为何物的王六儿。

可十个读者里至少有四五个都在竭尽全力地寻找西门庆的闪光点,放大他的那些能写得出来的、看起来不是很脏的特点。

可关于西门庆与王六儿的苟且,真的需要先搞清一件事:西门庆是为了吃饱之后的寻欢;王六儿是为了寻欢之后的活下去!

她并不是为了自己更好的活下去,她是为了这个家更好的活下去。

这几天的文章里,我们都清楚的知道了王六儿和韩道国无话不谈、贫贱不分、危难不弃的感情,这份感情谁能说它不是真正的爱情?

谁又能说爱情也分低等和高级?

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先要的是道德还是生存?

这个问题我想早在猿猴转变为人的时候就已经给出了答案:所谓道德不过是吃饱肚子之后才有的非必需品。

儒家几千年一直在倡导道德至上,是一切人等必须首先遵循的铁律。

可还是先要吃饱饭才能有力气讲道德。

先要生存下去才有资格有机会讲道德。

骁骑认为:生存是最伟大的事情。

生存伟大的意义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这个物种可以一直延绵不绝;也许王六儿韩道国这一代没有资格讲道德,可就因为他们努力的活下去,才有可能让他们的后代有机会去讲道德。

他们脑中也许根本没有这样伟大的观念,可他们也是这样做的。

他们一直爱女儿,一直爱对方,也一直爱家庭。

处在我们这个人人衣食无忧、个个高高在上、想骂谁碰碰键盘就可以骂谁的时代,再不讲道德等于越活越回去。

可处在我们这个时代,也根本没有资格,没有权力去指责一个五百年前奋力挣扎的古人。

我们可以试着理解他们,把腰身放低,至少不要不经大脑就敢骂街。

若是真可以穿越,骁骑认为让我回到那时,根本活不了几天。

我不认为具有在那个时代生存下去的能力。

能在那时活下去的人都值得respect,不管她们都出卖了什么。

王六儿的故事还很长,一直延伸到最后一回;经过这几天的讲述,也该让她休息一下,把我们的主角潘金莲再换上来继续她的表演。

这一回还未到深秋,下一回已经是寒冬,小潘雪夜弄琵琶给您听。

在这个炎热的夏日,有雪夜冬日的场景可看,真是一桩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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