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I 邻居们

疫情期间，独处一室，但我并不寂寞，因为我有许多可亲可爱的邻居们。他们和我一样一起住在这个大院子里，头顶一片共同的蓝天，脚下是熟悉的地面。邻居们有的安静有的喜欢热闹，这不，今天一个意想不到的邻居就来了。

他没有走正门，正门锁的好好的。他也没翻窗户，窗户关得牢牢得，只有风能穿过细如棉纱一样的缝隙。邻居还没看到，声音却先进来。

唧唧---喳喳---唧唧—这里可以歇脚，这里可以歇脚。唧唧---喳喳---唧唧—这里可以理毛，这里可以理毛。

好—欢喜， 好---欢喜。

另一只鸟大约停留在窗外的香樟树上。一声低一声高地和这位入境者附和。鸟儿的声音嘹亮清脆，像香樟树上新长出的嫩叶，不带一丝疲倦不带一丁点杂音。这时我才发现原来书房墙上留有一个空调管的墙洞，不知道什么时候堵在洞口的填塞物掉了。这个洞口只有人的拳头大小，鸟儿是无法在此筑窝，但这只聪明的鸟儿就发现了这个墙洞。它大约是一只长得很精巧的小鸟，正好可以在此停留。这位邻居突然来造访，我和先生一下子手足无措，站在那里一点大气也不敢出。不一会儿就听到扑棱扑棱的声音，两只鸟的声音忽然没了。我们住在三楼，靠书房窗外有一棵香樟树，原本一半枯死一半枝叶稀落。听到鸟叫时我这才仔细往外看，不知什么时候这棵香樟树已经长得枝繁叶茂，一点也看不出原来病怏怏的样子。春天就在窗外，离我们很近。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巧的邻居，何时再来。

邻居中也有几位看得见的，而且他们颇有明星范。那是小区里几棵开花的树。最具明星范的当属两颗白玉兰树，一棵大点的长在小区健身步道必经之处，另一棵小小的，是很有意思的两棵树。大点的玉兰树小区里几乎人人认识，白发老人，热恋中的人，夜晚孤独漫步的人，甚至树下流浪的猫狗都认识她。她长得亭亭玉立，但又不是直上直下的单调，枝叶疏朗有致，无论白天夜晚，春夏秋冬都有说不完的美。一天晚上我走过她身旁，在安静的夜晚，这棵白玉兰树浑身上下都闪着白色的光，连天上的月光也暗淡了，我站在她身旁，仿佛能听到满树白色玉兰花在夜空中飞舞时洒下的欢笑声。在昏暗的健身步道末端，这里几乎看不到其他玉兰树，陪伴她的只有沉默严肃的雪松，她却像一个带着爱意的少女，满头蝴蝶纷飞。在这样的夜晚她好像又读到了什么好消息，一个人忍不住在此发笑。走到树下的人忍不住仰起头，夜晚的微风和玉兰花的淡淡香味在四周弥漫，真是一棵惬意的树啊。

另一棵小长在一侧小道上的白玉兰，长得极有个性。她就是要长得笔直，就是要抢在最前面开花，哪怕没有足够的阳光。所以，当别的白玉兰树还在盛开时，她已经头上脚下都是白的。看！你这个调皮鬼，邻居们走过总会忍不住指点她一下。这颗白玉兰开出的花很亲近人，低压着树杈，可以用手碰到，也能用手机不费力拍到照片。谁也没想到的是，我和邻居们镜头下的那朵俏丽的玉兰花都是她那里来的。二月来了，三月来了，她可什么都不在乎，我要发芽，我要开花，而且，我还要让你们都看得见！小孩子牵着妈妈的手，走到她身旁，“妈妈，花花。花花，妈妈。”

同在一片蓝天下，几家欢乐几家愁。和几位小区的朋友一样，我们时常会去探望那几位有点内向但又命运多舛的邻居。第一排房子后面有一棵无花果树，结的无花果最大，也不知道是怀璧其罪还是意外，前年有一天早上我们发现它被烧死了。这棵树长在一位喜爱拾荒的一楼邻居家旁边，同行的桃树，石榴树都安然无恙，唯独，这颗无花果树被烧死了。那晚我做了一个噩梦，梦中是在晚上在这颗树下有一堆火。第二天经过这位邻居时，发现它真的被烧死了。虽然我不相信神鬼或托梦之说，但这棵无花果树定然有它的悲哀和愤懑吧。

还有几位特殊的邻居。被野蛮修建队拦腰砍去的水杉，不再吐出新芽，只悄悄从根处滋养一簇簇肥厚的木耳。一棵躲在角落的梨树，每年春天独自雪白花开花落；一株硕果累累的金桔树捧出它金色硕果弯腰示意；一棵永远等不到雌花的铁树，用坚硬的贴刺守卫每年春天怒放的花朵。

这些可悲又可爱的邻居们，他们在生活面前可真的一丝不苟，我总在他们面前流连忘返，忘记岁月。

和他们相处会让人觉得时光格外照顾我们，就像那篇诗歌《牵一只蜗牛去散步》一样：

上帝给我一个任务

叫我牵一只蜗牛去散步。

我不能走太快，蜗牛已经尽力爬，

为何每次总是那么一点点？

我催它，我唬它，我责备它。

蜗牛用抱歉的眼光看着我，

彷佛说：“人家已经尽力了嘛！”

我拉它，我扯它，甚至想踢它。

蜗牛受了伤，它流着汗，

喘着气，往前爬…

真奇怪，

为什么上帝叫我牵一只蜗牛去散步？

“上帝啊！为什么？”

天上一片安静。

“唉！也许上帝抓蜗牛去了！”

好吧！松手了！

反正上帝不管了，我还管什么？

让蜗牛往前爬，我在后面生闷气。

咦？我闻到花香，

原来这边还有个花园，

我感到微风，

原来夜里的微风这么温柔。

慢着！

我听到鸟叫，我听到虫鸣。

我看到满天的星斗多亮丽！

咦？我以前怎么没有这般细腻的体会？

我忽然想起来了，莫非我错了？

是上帝叫一只蜗牛牵我去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