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姆《面纱》

          毛姆是一个冷静的,不动声色的叙述者。他的故事节奏和冷静的语言就像一块磁石,静悄悄地将读者吸入一个个挂着不同幕布的剧场,形形色色的角色在各自的生活里挣扎、救赎、解悟。他的故事就像不知从哪件装饰品上掉落的被埋在沙地里的一小块玻璃,它折射出现实生活的影子,像一阵很轻微的风,在读者的头脑里、心里,泛起一些不是很显眼的波澜,然而那波澜却真真切切惊动了湖底沉睡的鱼儿。

      《面纱》是一部女性精神觉醒之作,是社会规制、责任和自我释放之间博弈的自我成长。觉吉蒂的母亲虚荣心计、野心勃勃、世俗愚蠢,她的性格造就了家庭其他成员的悲剧。丈夫在这个家庭里只是一个赚钱养家的工具。他的社会地位和财富无法满足妻子的虚荣心,因此在家庭中活得压抑而缺乏自尊。她一心希望女儿们嫁入名门望族,但是吉蒂的婚姻却是在混乱中仓促结合的一门普通婚事。母亲的劣性也在吉蒂的身上传承下来。她鄙视丈夫的爱和体贴,背叛丈夫,落得怀着孕的寡妇的下场。吉蒂讨厌母亲,父亲对妻子的死亡也是漠然得很。母亲的死,或许是有象征意义的,象征吉蒂摒弃了上流社会的虚荣和丑恶,也摒弃了用婚姻换取物质的观念。母亲的死,对父亲而言是一种解脱。在母亲死后,父亲得到巴哈马群岛作首席法官的邀请。这个邀请来临的时间那么刚刚好,简直是作家对一生费力钻营的母亲的极大讽刺。

      故事结尾处的对话,无疑是父女二人与过去决裂,重新开启新生活的序幕。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父亲”

......临了,他睁开眼睛,禁不住叹了一口气,说:

“当然,如果你想去,我是非常高兴的。”太可悲了,他内心的斗争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让位给了他的责任感。这短短的一句话断送了他所有的希望。吉蒂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跪下来,握住他的双手。

“不,父亲。除非你想让我去,否则我是不会去的。你已经付出了太多。如果你想自己去,就走吧。千万不要考虑我。”

“我当然需要你,亲爱的。毕竟我是你的父亲,而你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寡妇。如果你想跟我在一起,而我却不要你,那我也太不仁义了。”

“可这正是问题的所在,不能因为我是你的女儿,我就要你强迫你答应我。你什么也不欠我的。”她激动地重复着。

“什么也不欠。一想到我们都是靠着你生活,而我们从未给过你任何回报,我的心里就内疚。我们甚至一丁点的爱也没给过你。恐怕你一直过的不怎么幸福。你愿意让我为自己的不懂事的过去做一些补偿吗?”

......

"我想要生个女孩儿,我将好好地养育她,不让她再犯我过去犯的过错。我要把我的女儿培养成一个自由自主的女孩儿,我带她到这个世界来。爱她、抚养她、不是为了让哪个想跟她睡觉的男人找上她,愿意为她提供后半生的吃住。"

      最终,吉蒂选择了修道院里那些可爱的修女们所躬行的一条通往平和和安宁的路。在修道院里的经历是吉蒂的一场自我救赎。院长在临别时的叮嘱显得意味深长“要记住,尽自己的职责,做好分内之事。就像是收脏了要洗一样,而不是什么值得赞美的品德;最重要的是你对自己的职责有一份热爱。当爱和职责合为一体时,你才能有慈悲和恩泽于心,方能体会到一种无法言说的幸福。”

      所以,爱是什么?责任是什么?生命是什么?道是什么?毛姆的《面纱》轻而易举地将这些问题抛给读者,抛给故事中的角色,而作家自己则像个拿着解剖刀的医生一样,以冷静客观、犀利超然的态度来剖视社会和人生。还记得吉蒂丈夫沃尔特在瘟疫之城死去时候吉蒂发出的叩问:

“你还记得我们初次散步时见到的哪个乞丐吗?我感到害怕,不是因为他死了,而是因为他好像从来没有作为一个人活过一样。他就像一个死去的动物。现在,看看沃尔特,我也有这样大的感觉,沃尔特看上去就像一个坏掉的机器。这才是令我感到恐惧的地方。如果他仅仅是一台机器的话,那么经受的所有痛苦、伤心和磨难,不就都是徒劳的了吗?”

你可能感兴趣的:(毛姆《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