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风吟

“想象力是人类恶的根源”

这是林绘时常和我说的一句话,其中所隐藏的含义我十分不清晰,从很久以前,大概是上大学后,日子开始变的松散的时候,我的想象力便开始不停的衰退,于是我便对这句话没有什么深刻的体会。

“看过索多马一百二十天没有?”林绘问道。

“没看过。”

“知不知道萨德侯爵”

“听说过,只知道他是个情色作家”

“排斥情色作品?”

“这倒不是,只不过是看的比较少。”

“啧啧,一个男生这样可真是不容易。”林绘感叹的说到“我倒是看过不少这样的东西”

“厉害厉害,不过你举这个是想说什么?”

“既然你没有看过,我就不多说了”说完她便跑到一边喝着啤酒看着一本叫《2666》的书。

林绘今年17岁,拥有着一米七五的身高和漂亮的脸蛋。她15岁离家出走,突然和我相识,于是便马马虎虎的和我同居了两年。而我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在我二十岁生日那天,林绘送给了我一支剃须刀,我细细的在厕所的镜子里刮完胡子,脱光衣服,努力的盯着镜子中那个皮肤下垂,眼袋浮肿,头发乱糟糟的,肚子肥胖和性欲旺盛的身体开始流下了眼泪。

在将要抵达二十岁的日子里,我夜夜失眠或是从梦中惊醒,我经常梦到火车从我四肢压过,上面载满了吸人血的妖精,这大抵是和我小学时看到的一些照片存在着一些关系,由于我的小学是在火车轨道旁,每年都会有警察局里的人来我们学校进行铁路安全教育,其中有个环节是把火车轨道上被压死的人的照片用夹子夹住串在绳子上让我们观看,整个学校各个角落全都是这种照片。这种教育的结果相当有成效,直到两年前,现在才将对火车恐惧感完全消除。

我总是在半夜写作,从我十七岁开始,断断续续写了十几万字的小说和六七万字的散文,不过它们都在我上大学的第一天给烧了,大火将空气扭曲,仿佛泯灭了另一个时空。

来讲讲我的十七岁吧,这涉及到我二十岁生日立下的誓言。

我是个生来孤独的人,由于家教的原因,我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我用过很多方法想摆脱孤独,然而效果并不显著。突然有一天我开始玩游戏,因为大家都在玩,我的加入让他们感到了惊奇和开心。

在这里我必须要一吐为快,我整整苦闷了三年,相当无奈的那种,使得我肉体上的孤独成了心里的绝望。看阳光都开始刺眼,对生命开始满不在乎。

我在这里倒不是想批评游戏什么的,只是想说孤独且想摆脱孤独的人大抵是不适合通过这个方式的。

我在二十岁的时候立了两个誓言,一是戒掉游戏,二是锻炼身体,因为身体的赘肉已经开始使得我行动不便了。这可是个大问题。

想象力慢慢下降,身体也在逐渐变糟。这可真是个相当大的问题。诚然,林绘说想象力是人类恶的根源,可这是否是她的片面之词还是有哲学论据的也不尽然。

“我再重申一遍想象力的事”林绘总是在喝醉的时候对着我摇晃着食指说“我是真的相当畏惧想象力丰富的人。”

思晨要开一家酒吧,于是我做了他的天使投资人和风险投资人。

地点是在Et aiors。Et aiors是一辆荒废在动物园旁的荒草中的一辆黄色的校车,它荒废了至少有二十年了,发现它的时候,上面被喷上各式各样的绘画,画它们的人大抵是印象派的,车里还有着干枯的鱼骨头,一直未分解的口香糖和大量的保质期为三年的罐头。我们在司机的位置上发现了一顶有着窟窿的帽子,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你好,新司机”

我们对这个地方相当满意,我们清扫出很多垃圾,换了一批新鲜的水果罐头,搬来了很多日常用品。

“起个名字吧”思晨说。

“就叫它Et aiors吧,怎样?”林绘说道。

“e,ee什么啊?”思晨问到“什么意思?”

“Et aiors,那又怎么样。这是法国前总统密特朗回答记者的一句话。当时记者问听说他和妻子之外的女性有了孩子之后,纷纷询问,面对记者的提问,密特朗嘟囔了一句‘Et aiors’。后来《巴黎时报》的记者记录了此事说道‘如果其中不涉及渎职,贪污等事,政治家和女性的交往,我们不做追究,因为男女之事乃个人隐私,对此喋喋不休未免过于庸俗。”

于是我们便决定叫它Et aiors,我们找来了红色的条幅,上面印着金色的大字。

发现Et aiors后的第三天,思晨便跑了过来说“我想开个酒吧,就在Et aiors”

“你是决定了?在那地方开能赚到钱么?”

“不是为了赚钱,情怀,只是情怀。在这个情怀被物价取代的年代里,我想开一家廉价且美好的酒吧,知道的人不必多,酒水不必贵,但要有好音乐和好电影。我向往八十年代的生活。”

“我也向往”我说到。

于是从七月中旬到八月中旬,我们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来布置它,我们把椅子都拆掉了,装上了四张蓝色的桌子,在车尾放置了两个高脚凳,车顶装上了蓝色红色和紫色的灯光,四面贴了许多的电影海报和电影明星,有阿甘正传,也有奥黛丽赫本。我们从实验室买来了很老的制冰机,给它换了压缩机和过滤器。制冰效果相当不错。我们还买了大量廉价的白酒,威士忌,白兰地和利口酒。车里还放了四个音响,并且在车顶立了一个很大的屏幕,我们偶尔会爬到车顶上看电影。

布置好后的第一个夜晚,我们沿着装好的梯子爬到车顶,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看着壮志凌云。

我和思晨初次相识是在17岁的夏天,两个人在放着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的台球厅里喝得烂醉,烟头烫破了彼此的衬衫。

我们相互扶持着走出了台球厅,夜晚刚好到了明亮的时刻,一些夜间昆虫的叫声还十分清脆,头顶是漫天星斗。

“要做爱,不要战争。”我们大喊着刚刚看过的纪录片里面的台词,并决定也要印一副这样的句子挂在床头。

我们大抵就这样认识了。

思晨惊人的排斥小说,历史和报纸,只看一些时装或是设计类或是科学类的书籍。有时看到我和林绘在看书的时候他就带着一副相当严谨的面孔说到“小说可是个相当糟糕的东西”

“为什么糟糕?”我问道。

“我知道”林绘把手在空中晃了晃然后又收回去。

“我们知道的越多,对生活越怀着恐惧。”思晨两只手紧紧捏着。

林绘抬头看了思晨一眼,然后端着她的现磨咖啡和书籍出去了。

“有什么说法么?”我问道。

“这种事要说出来个一二三可不容易,我也没办法列举,因为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小说和报纸了,对最近的新鲜事不是很清楚。如果硬要说一点,我是说不带有哲学论点的例子,就拿我来说吧,我对生活怀有的最初的恐惧就是来自于报纸,一个关于一家烤肉店老板的新闻,上面说他曾诱拐多名幼女,并且奸污了她们,然而没有证据,所以警方一直拿他没有办法,时隔十四年后,他终于露出了蛛丝马迹,被警方逮捕,有个失踪少女的父母向他询问他的女儿的下落,烤肉店看到很狂傲的说被做成了烤肉卖了出去。后来由于证据不足,烤肉店老板依旧被放了出去。”

我陷入了思忖。

思晨掏出香烟,吸了两口,然后摁灭。随后又喝了两口杏仁利口酒。

约摸过了五六分钟后,他继续说道“我看的最后一本书的名字我已经忘了,好像是个英国作家写的。内容相当荒诞,讲的是一个总统的女儿被绑架了,罪犯要求总统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前与猪性交,不然就杀了他的女儿。一开始总统是不愿意的,媒体把这事炒的是相当火热,于是总统决定找一个人代替他与猪性交,结果由于工作人员发了推特被罪犯知道了,就寄给总统一节小指,于是人民相当暴动,都喊着让总统与猪性交使他的女儿能够得到释放,就连他的妻子也在家里哭哭啼啼,最终总统与猪性交了。然而当天在直播总统性交的前两个小时,他的女儿已经被释放在公路上了,但是由于人们都去看总统与猪性交,使得没有人发现他的女儿。等到性交结束后,罪犯自杀了,那节小指是罪犯的。再后来总统二次选举没中,妻子和其离婚,女儿也是相当嫌弃他。”

思晨一口气讲完了这本书的梗概,然后押了一口淡啤酒说到“倒不是说我承受负面消息的能力差,只是我觉得我就一老老实实的老百姓,知道太多对我没用反而会加深我的恐惧感。”

“这么说来,你是不看批判性的文章?”我问道。

“玛丽苏文也不看,我只看实实在在对生活有帮助的书籍,例如菜谱和装修类书籍。”

思晨烧得一手好菜,也会做家具,曾经给我和林绘做过一个大衣柜,上面有美丽的花纹和平整的油漆。

“对了,今天晚上吃什么?”

“鸭肉配橘子酱”

我看过很多带有思晨故事中同样血腥味的书籍。有好几次还引起了身体上的不适。不过我倒从未对生活感到恐惧。

“莫非是我神经大条或是他的感情过于细腻?”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昏黄的灯光下问自己,数目众多的飞蛾时常来骚扰我,甚至有些还钻进了我的耳朵里。另外还有一些老鼠在不停的啃食着木制家具。

我喷了大量的杀虫剂,从冬令大衣里掏出母亲牛肉棒作为诱饵放在捕鼠夹上。

两天后蛾子被消灭的无影无踪,老鼠也抓了四只。

我曾经很喜欢旅游。

就旅行而言,相对于大城市我更喜欢风景区,而风景区落落的只剩下人了,于是我只能够放纵自己在陌生的地方迷路流浪,借此来遇见那些可遇而不可求的恬静美好的村庄。

中国人太多,确实是个相当麻烦的问题。我曾经带着一股子执着的性子,骑着捷安特的自行车,背着大大的旅行包,沿着公路,一路向西。我想去西藏。因为觉得很文艺,很自由。然后第三天,路就变得熙熙攘攘了起来,有很多很多的骑自行车的,开旅行车,私家车的,甚至还有徒步搭车的。本来热烈的情绪仿佛突然被冷水浇了一番,骑车的速度也变得缓慢。

“大家在情怀与理想上这条路上相遇,于是孤独也变得熙熙攘攘,”晚上我枕着大衣叠成的枕头,面对着升起来的火在笔记本上如是写到。

一个月后回到了家里,第一件事是把车卖了,刀卖了,头盔卖了,帆布包卖了。

大概是因为喉咙干渴,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刚是凌晨五点。我是那种醒来就不会再睡着的那种人,费力的从狭窄的床上爬起身来,走到门口的饮水机旁连喝了五杯一次性杯子的水。然后折回床边开始穿衣服。胳臂还是相当酸痛,小臂上的伤疤已经凝固。

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简单的做了一些伸展运动,便开始去跑步。在跑步的过程中,我整理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首先,也就是昨天,思晨走了,并且相当确定不会在回来了。

“不会再见面了么?”我问道。

“大抵是不会了。”

“就算被警察抓住,我探监也不行?”

“我是绝对不会被抓住”

“那你一路走好,能不能写信?”

“不行,警察肯定会密切监视你的,我们不能有任何联系,不然会暴露我的。”

“可真是件麻烦事,我说,你就不能去好好解释一下?何苦受这愿望,而且还要一直逃跑?”

“你不明白,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可都是相当厉害的人,他们要诬陷给我,我也没有办法,再说你不是看电视了么,那人可是和我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都差点以为是我,而且”思晨顿了顿说“这样蛮刺激的。”

三天前,我们这里发生了一起恐怖事件,有位市长在和一家外企董事谈话的时候被炸弹袭击,两人均直接身亡。据影像资料显示,凶手长着和思晨一样的脸。而且据调查报告显示炸弹是由直升机飞机模型带到市长附近爆炸的,而碰巧在收集超市飞机模型购买记录中发现了思晨于一个星期前购买了同种型号的飞机模型。

“这下可真是洗不清喽”思晨顺着下水道逃到了Et aiors。这是个相当安全的地方,因为酒吧开业两年了,也发出去了一些传单,可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找到这儿的。

“必须得快点逃”思晨静下来后说道“躲在这里不是办法,你去买一个汽车用的电池和一百升的汽油”

这里我提一下为何凶手会选择诬陷思晨。这一点是我猜的,思晨以前因为救过落水的人而上过报纸。我想大抵是因为一是思晨好歹是个上过报纸的公众人物二是因为思晨是个不算大的公众人物。

我们坚信Et aiors的魔力,于是思晨决定直接从公路开往隔壁市。

“即使你现在逃脱了,可他们还是在一直追逐着你啊。”

“没关系,还记得我以前救过的那个人么?他可是个相当不错的整容专家,我准备让他给我整个容,然后再搞个身份证。”

“换个身份继续生活?”

“脱胎换骨。”

“代价真大。”

落日里,他驶进了夕阳,Et aiors的条幅没有摘下来,车顶上的屏幕和凳子稳如磐石,车子怎么晃动也没有丝毫要掉下来的痕迹。

一群看起来很有活力的大爷大妈来到了以前放置Et aiors的地方,我和林绘正背靠着背看书。

“小兄弟,有没有见过一辆废弃的公交车”一位老大爷问道。

“没有。”

“没有啊”他们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失落。

“找废弃的公交车干什么?”我问道。

“只是想看看,今年刚好是它的三十岁生日”

“它1987年产的?”

“不,1987年废弃的。”大爷说道“我们曾经在上面度过相当美好的岁月。真是非常怀念啊”

“可是你们最终还是离开了它。”

“不是我们想离开的,而是突然有一天我们吃罐头开始肚子疼,喝酒血压开始蹭蹭的往上涨,涂鸦出来的画开始有了具体意象,最喜欢的唱片店也关门了。我们不得不离开。”

“有多少象征性的含义?”

“全都是”大爷笑眯眯的看着我说“那么,你们知不知道一家叫Et aiors的酒吧呢?”

“这个我知道,不过被我朋友开走了。”

“赋予一辆废弃的车二次生命可不见得是件仁慈的事”

“只是不见得,又不是见不得。而且他开走并不是因为仁慈。世间的事情有诸多的理由,妄自猜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我反驳道。

“好像是这样的”大爷挠着自己灰白的短发说道“能不能给我们在这个地方拍张照片?我们每隔五年都会来一次拍照。”

“没问题”我接过相机,让他们调整好姿势,喊道“喊茄子。”

“茄子”他们有活力的喊着。

我抽出相片,在空中来回甩动了几下,影像显现了出来,相当不错的照片,将他们落寞的神情拍的十分详细。

“谢谢你,小兄弟。”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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