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滦入渤工程闫秋村段的工程,于1983年3月就完工了,相比全线要提前两个月。
兰坡乡的乡长在完工当天,来到工地,搞了一个庆功大会,主要表扬了参与建设的人民群众和广大工人,同时也点名表扬了工头叶宏毅。
1983年,年关将近,远走燕京的叶秀竹,在父亲一遍又一遍地催促下,由燕京回到了寒庄村。天下间,做父母的哪个不惦记自己的儿女啊!叶秀竹的伯父要侄女去燕京相亲,也是一片美意。俗话说:千古姻缘前世定。又有谁能够左右呢?叶秀竹倒是与男方见面了,两人都看着对眼,要说这也就成的八九不离十了。可是经过了解,男方的家并不在燕京,而是远在山西,这确实是个大问题。谁会把女儿嫁那么远呢?自己老啦,想儿女帮着端茶倒水都难。唉!这也是实在道理。
叶宏毅因为这个在电报中,不止一次地告诫女儿,这门亲事不能答应。
姻缘天定,那肯定就会有恰当的理由、合适的时机,来安排一切于无形。原来这叶秀竹的户口是农村户口,而男方的是城市户口,男方家里因此也不乐意。
两下一凑,这门亲事算是告吹,反倒叶宏毅老俩口表现的很高兴,而叶秀竹的伯父却一直数落叶宏毅没有见识。当然哥俩一个在渠阳,一个在燕京,根本听不到。
叶秀竹不但人长得漂亮、心地善良,而且还能够烧着一手好菜。伯父也是心疼地紧,什么好衣服都给买,什么时髦给买什么,燕京大大小小的管子爷俩儿吃了个来回,叶秀竹也争气,吃过一遍的菜,回到家后,就能给伯父烧。
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叶秀竹经不住父母的长期念叨,回了家。
但叶秀竹绝对不会想到的是,再次来燕京,居然是三十年后了。
八几年,中国经济还是相当滞后,农村有谁家能够看到电视,那就了不起啦!叶秀竹确是黑色妮子大衣,白色狐狸皮里子防寒服,脚下穿着高跟皮暖靴。要说这个皮暖靴,在农村的的却却看不到有人穿,顶多是松紧口绣花棉鞋,所以即使穿了回来,也不会被认为是高贵的公主,相反肯定被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说你是什么狐狸精啊,不正经啊。这个并不是农村人怎么怎么没有见识的问题,应该是社会发展初期必然的一种现象。皮暖靴在年轻女性中的普及直到2000年后,要说这个叶秀竹也是最先吃到螃蟹的人啦。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了,叶秀竹回到家后,叶宏毅也托人给女儿张罗了一门亲事,经过媒人,双方见了面。男的是一名教师,独子,家里还有一个老母,父亲早逝。要说这条件在农村也是中上等家庭了,找媳妇应该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可是这俩人没成。
“这个?我们家有几亩田地,我每个月的工资也不多,要是把她娶回家,穿成那样,我能养活她么?”男方担忧地说道。人们总是被事物地表象所蒙蔽,这是一种通病。
原来相亲当天,叶秀竹的头发还是在燕京烫的呢,打卷的发型没有变,白白的脸蛋,一件妮子大衣披在身上,脚穿皮暖靴,如同踏雪无痕的仙子,显得高贵而又漂亮,便硬生生地将男方镇呆了。
男方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不乐意就算了呗!这个也没有什么办法,再找吧。这确实也是命数,时间不到,姻缘不来,但是如果非要归咎于男方点什么,多多少少有一点小农色彩。
这种小农意识是中性的,是一种平衡现有生活条件的保守。
周孝仁自打引滦入渤工程完工后,回到了云水村,继续捕鱼赚钱的平淡生活。这期间,有个外村人看上了周孝仁,具体什么情况呢?由于周孝仁长期在潮白河桥头卖鱼,接触的顾客很多,他不但为人热情,而且做买卖也不滑头,实实在在、厚厚道道的,引起了有心人的关注。
这个外村人看着周孝仁不算大,就萌生了想要给介绍对象的想法。
要说这天下间还是好心人多,于是,这个外村人就亲自到了云水村去打听,想要弄清楚这个小伙子家庭情况到底如何。
“大嫂,跟您打听一下,咱们云水村周家怎们样?”外村人说道。
“大兄弟,云水村周家是个大户,你说的是哪个周家啊?”大娘六十来岁,不解地问道。
“就是那个长期在潮白河桥头卖鱼的小伙子他们家。”外村人解释道。
“哦,你是说周舜儒家啊,那个卖鱼的小伙子的父亲叫周舜儒,以前是我们兰坡乡粮库会计,后来不干了,现在在村里当会计,小伙子的母亲身体不怎么好,他哥哥是乡里的文员,嫂子是小学教师,有个姐姐嫁到很远的地方了。”大娘一口气说了很多话,结果外乡人却一句也没有听明白,原来是大娘表达的含糊不清,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吧。
“那他们家日子过得应该挺好的吧?”外村人继续问道。
“好啥啊!他爸在村里当会计赚不到几个钱,还不够供给他妈看病拿药用呢,他妈一身顽疾,平日里,日子过得也不节俭,经常胡吃海喝,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孩子,经常跟人家打架,人也特别懒。你是想给他说媳妇吧,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死了这颗心吧,你这是明摆着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坐在大娘旁边的一个年轻媳妇说道。
“谢谢啊。”外村人这回算是听清楚了,但是他没有就这么确定,又继续问了几个人,大家都说周孝仁的母亲身体不好,别的没有多说什么,顶多也就加上一句日子过得稍显清贫。倒是年轻媳妇的一派话儿,让他动摇了,于是就打消了给周孝仁说媳妇的念头。
要说这人心难测、人心歹毒还真是不假,这年轻媳妇一派话下来,居然狠狠地无声无息地踹散一段姻缘。不过也别吃惊,有本书叫《三言二拍》,里面记载的几乎全是人心阴暗面的那些事情。姻缘就是一份简简单单的男女间的缘分,哪怕是见面这么简单的事情,也算是姻缘,积累缘分也是增添人生的福气。
周孝仁全家并不知道此事,后来也没有任何人提起过。还是那句话,缘分天定。
这天,周孝仁卖鱼回来,赶巧,在街头遇到了本家的一位嫂子。
“孝仁,卖鱼刚回来啊?”这位嫂子打招呼说道。
“是啊。”
“剩下鱼了么?给我称两斤。”这位嫂子继续说道。
“倒是还剩下一些,今天没有卖完,准备拿回家炖点儿鱼汤喝呢。”周孝仁老实说道。
“过给我一半吧,你哥哥这几天总念叨着想吃鱼,让我去买,我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时间,就耽搁下来了。”嫂子说道。
“那给你弄点去吧。”周孝仁说着就给装了一大塑料袋,递过去说道。
“给你,这个你拿着。”嫂子结果孝仁手中的鱼,并从衣兜里掏出了钱,递过去说道。
“嗨!嫂子,你这是干啥啊,你这不是寒碜兄弟么?这鱼你拿去就是了,还给啥钱啊,钱你收回去,我不要。鱼吃完了,哪天还想吃,来咱们家弄就是了。快把钱装回去,显得多生分啊,我不要,真的不要。”周孝仁拒绝收钱,并且通透地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啊,你捕鱼也不容易,家里面的日子也紧巴,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这位嫂子显然不是赚便宜的人,继续坚持道。
“嫂子,你这真的生分啦,这鱼也是剩下的,不新鲜了,个头也不大,卖也没人要,让我怎么好意思收钱呢,赶紧收回去吧,跟兄弟还客气啥,都是自家人。”周孝仁又拒绝道。
“唉,你这孩子啊,让我说什么好。”俩人话来话去几次交锋下来,嫂子也就弱了气势,把钱放回了衣兜里。
“孝仁,今年二十几了?”这位嫂子似有意地问道。
“二十二。”
“哎呀,都二十二了,也不小了,该结婚了,有对象没?”这嫂子厉害的紧儿,大家伙都一个村子住着,谁不知道谁啊,说假话的功夫还真不能小觑。
“还没有呢,家里穷儿,哪有人愿意跟啊。”谈到这个话题时,周孝仁也很黯淡。
“我有个表妹住在寒庄村,比你大两岁,到现在还是黄花大闺女呢,你要是不嫌弃人家大,我就给你们撮合撮合。”这位嫂子说道。
“寒庄谁家?”周孝仁好奇地问道。
“她爸是引滦入渤的工头叶宏毅。”
“行啊,那就麻烦嫂子了。”
“瞧你说的,都是一家人,还这么见外干嘛。”
这鱼还真是个好东西:独孤莲吃了周孝仁的鱼,结果引滦入渤工程招工说跑了嘴;本家的嫂子捡便宜要了周孝仁的鱼,促成了一段美好的姻缘。
鱼啊!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