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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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总是伴随着五彩缤纷的小水果到来。温润而光洁的小樱桃,饱满却长着粉刺的草莓。但今天,我给我女儿买回的是一粒粒紫黑色的小果紧紧簇拥在一起的桑葚。

女儿很爱吃桑葚,每每吃得小手黑黑,小嘴角也挂着紫黑的印渍,那小牙就更别提了,我笑称她是小小吸血鬼。她听了,更快活了,对着我们呲牙咧嘴,还把小嘴凑到外公的白背心上蹭来蹭去,追得外公满客厅跑。

一屋子的笑声,热烈地响了起来。

屋外,星星点点的灯光亮了起来,如一双柔长的手,召唤还在家外游荡的人们回来。

我也回家了,回到我童年的那个家。一条幽深的小巷,坑坑洼洼的路面,斑斑驳驳的墙体,四个拐角处分别延伸进去一个小院,住着一群为生活而奔波的人们。

在我上小学前,这个院落里还没有自来水,我们小孩子就负责到外面的卖水处去排队,等着大人来担水。电视机更是稀罕物了,十五户人家,就两台小小的黑白电视机。那儿的人心善良,晚上把电视机搬出来,大人小孩挤了一个小院,倒也其乐融融。

那是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的童年,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最满足的一段时光。我经常魂兮归去,直到泪流满面。

在这个院子里,有一棵桑树。

最初桑树是栽在一个面盆里,但小树长得比我们院里的任何一间屋子都高了,根却依然扎在盆里,无法拔出。也或许是没人去料理它,任其自生自灭罢了。这颗桑树自顾自地在面盆里生长着,慢慢地拔高,可树干永远只有我们小孩子的手腕那么粗。我们玩跳绳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把绳子拴在它身上。

这颗桑树长得是那么郁郁葱葱,每到初夏,树上挂满了饱满的桑葚,一天天由红转紫,看得我们一帮小孩口水直流。这时,院里的大人出面了: 谁也不能去攀摘。

那树干太细小了,承受不住小孩子的激动。

于是我们就盼着下大雨,最好是狂风暴雨。那样一来,树上的桑葚就会落满一地。

初夏最懂得小孩子的心思,常常是电光一闪,便呼呼地刮风下雨起来。那时候的大人也是和神仙有着灵犀的,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能下暴雨。于是早早地,风还没有刮起来之前就在细细的桑树脚周围铺上一层塑料布,并用有重量的石头压住四个角。

我们一看到这一幕,就开始兴奋起来。电闪雷鸣,对于现代的孩子而言,比如我的女儿,那是大自然的狂怒,并把不安全的情绪带给他们。可在我们的眼里,那是期盼,是好戏开场前热闹的锣鼓。

雨停了,小孩子们从各自的家里迫不及待地窜了出来,人人手里拿着一个小搪瓷缸,涌向那颗细细的根扎在面盆里的桑树。它几乎所有的成熟的桑葚都落在脚下的塑料布上,铺开来满满一地。被雨洗过的桑树,在孩子们亮晶晶的眼里,也散发出宝石般幽幽的晶莹。

这时总有一个主持公道的大人,让我们排好队,一般是按年龄大小的顺序,然后把一小把紫黑色的桑葚分装到我们手中的搪瓷缸里。

我每次都是捧着缸子小跑回家,我那亲爱的外婆已经凉好了开水在等着我呢!我们把桑葚倒在凉开水里清洗两遍,然后一颗颗塞进嘴里。我已经记不得我的外婆是不是跟我一起分享了,但现在身为人母的我,敢断定,她是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的小牙变色直到小嘴角挂着紫黑色的印渍,然后变成“吸血鬼”。

她也许不知道什么是吸血鬼,吸血鬼是西方文化特有的一种图腾。裹过小脚的她,大爱无声,就像院里的那棵桑树,虽然根被困在盆里,却一直细细地生长,直到绿叶成荫子满枝。

我的童年,伴随着被宠爱的幸福,就这样悄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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