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书：风雨豁蒙楼

端午回南京，照例到鸡鸣寺一游。

鸡鸣寺是南京古刹，始建于西晋，南朝梁武帝时称“同泰寺”，依皇家规制建造，规模为一时之盛，是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南京是兵连祸结之地，鸡鸣寺历史上多次被毁，现在的规模是1980年代以来逐年修复而成，与全胜时不可同日而语，但在南京人心目中仍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每逢初一十五，香火总是极旺的。

但一般人只知到鸡鸣寺烧香拜观音，却不知领略鸡鸣寺真正的胜迹——豁蒙楼。豁蒙楼是两江总督张之洞，为纪念他的得意门生——戊戌六君子之一的杨锐而建。楼名源自杜甫《赠秘书监江夏李公邕》后四句：“君臣高论兵，将帅接燕蓟，朗咏六公篇，忧来豁蒙蔽。”杨锐在变法前曾与张之洞游览玄武湖，后在鸡鸣寺彻夜长谈，论及时事，反复吟咏此四句诗，给张留下极深印象。

为什么夸豁蒙楼是胜迹呢？鸡鸣寺本来依山而建，豁蒙楼更在山寺最高处，凭栏远望，小九华山、紫金山、幕府山层层叠叠，明灭可见，近处是迤逦环绕的古台城，台城之外是清新秀美的玄武湖，玄武湖分布五块绿洲，各洲之间有桥堤相连，在豁蒙楼上远望，翠堤卧波，银桥似链，美不胜收。所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不同的季节和天气登豁蒙楼，景致情趣是不一样的，我以为雨季的豁蒙楼更显南京的风骨，所谓江南烟水气是也。正是在风雨如晦之际，携妻儿重登豁蒙楼，饮茶观景，一慰思乡之情。

正逢南京的梅雨季，即使不下雨，脸上也要感受着丝丝的水意，登楼远眺，烟雨迷蒙，小九华若隐若现，玄武湖氤氲空蒙，几只鸥鸟盘旋起落，给这阴郁的季节添了几分灵动。点一杯雨花，一杯紫笋，再要菜包、烧卖、干丝各一份。豁蒙楼的茶点和素面是不错的，像烧卖需荤油提味，煮干丝更需鸡汤、火腿久煮才能入味，而这里都用素烧，鲜美自然不如外间菜馆，却多一份清香自然。可惜麻油菜包现在不做了，那是用鲜嫩的小油菜做馅，多加香油，皮白而薄，隐隐透出翠绿的菜馅，咬一口香气扑鼻，甜糯可口。现在做的芽菜包，就泯然众人了。

品茶闲话，不觉窗外又淅淅沥沥落下雨来，凭栏远望，临风怀远，口占七律一首：

别后金陵几度秋，风雨重上豁蒙楼；

凄凄烟笼南朝寺，依依风摆台城柳。

楼台烟柳皆似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凭栏谁会登临意，闲愁几许付白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