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把我偷走》第八章 记忆

小夏飞快地点点头。
沈同苦笑了一下，“好吧，但愿这不会让你做噩梦。”
“我从不做梦。”
“我有个搭档，”沈同说了起来，“实际上他是我师父，大家都叫他老侠，你见过他。”
“我知道，那天他也在场。你们两个都该跟我道歉。”
“他是个老民警，从我进所里就是他带着我。有一天我们接到一个报警，一个小区，里面停的几辆车在半夜被人给划了。出事的地点是我们的片区，于是我和老侠去了。”
“我们到了以后，发现被划的车处在监控的死角，唯一的办法是寻找目击者。我们注意到一户人家的窗户正对着事发地点，就打算问一下那里的住户有没有看到些什么。我敲了很久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他的个子很高，骨架宽大，一头乱发油腻腻贴在头上；当时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但他看起来还是睡眼惺忪的样子。”
沈同眼睛直直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个地方，他感觉又回到了那个地方，屋子里的装修已经很老了，采光也差，家具大概是暗红色，上面落着灰，墙皮很多都剥落了，地砖没几块完整的，大都横七竖八开裂着，卧室的门半掩着，只能看到床的一角，一条被子从床脚耷拉到地上。那个男子看起来很不耐烦，一直在摇头。
“我们就在房厅里站着和他说话，”沈同的声音又干又涩，“那个男人说他睡得很死，什么都不知道。我巴不得这样，因为我也想早点离开。屋子里有股湿霉的味道，让我透不过气。可是老侠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推开了厨房的门，走了进去……”
沈同眼前出现了老式的地板布满油渍，老侠正走在上面，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灶台上是一口漆黑的大锅，锅里浑浊不堪。一股难闻的烟味飘过来，那男子在他旁边抽起了烟，他的眼睛死气沉沉的。
老侠在厨房站了好久，然后转过身透过厨房的窗户看了自己一眼，目光有点奇怪。沈同心里纳闷，想问问他，他却转过身去。
沈同接着说下去：“老侠从厨房出来后，对我说去下一家看看，他说得很大声。我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转身去开门，就在我的手摸到门把手的一刹那，老侠猛地把我推开了。”
“接下来的情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老侠倚在门上，他的一只胳膊被砍断了，血喷了一地，那个男人站在老侠对面，手里拿着一把西瓜刀。我吓傻了，血往头上涌，手脚都在发抖，我眼看着那把刀插进了老侠的胸口，却没有任何反应。”
沈同的胃在翻滚，他似乎又听到了老侠的惨叫声，那声音一次次在睡梦里把他唤醒。他的手拧在一起，关节泛出了白色，
“那个人跑掉了，我根本没有试图去拦住他，他跑之前没忘记瞥了我一眼，嘴角好像还带着笑。我清醒了过来，眼前一片鲜血，我拼命把老侠拖了出来，推到了车上，他的胸口不停地往外涌血，我踩着油门，一路喊着他的名字把车开到医院。但是，没用了。”
小夏静静听着，神色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
沈同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们的人过来，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撬开厨房地板以后，发现了一个地下室，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挖出来的。地下室里有两个女人，人还活着，都是几年前就报过失踪的。这案子被移交到了刑侦大队，后来查出来，这小子身上还背着几条命案。所以说，我们这是中了头彩。”说到这里沈同居然还笑了一下。
“这件事以后，所里给我放了一个假，我一开始也以为我能走出来，但事实是我没有。我开始失眠，做噩梦，我不敢穿自己的警服，不敢想自己是一个警察。毫无疑问，我已经无法胜任这个工作，假期还没有结束，我就辞职了。”
沈同靠在了椅背上，他说完后觉得轻松了许多。
两人沉默了好半天，谁都没有说话。又隔了一会，小夏说：“所以，这就是你害怕看见红色的原因？”
“你怎么知道的?”
小夏晃一晃手里的红茶，然后才说： “我猜的。”
“你最好把那东西拿远点。”
小夏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反而拧开盖子喝了两口。沈同皱着眉头看向远处。
小夏凑近沈同，小声说：“我觉得你的建议不错？”
“我的建议？”沈同没有听懂。
“你刚才不是说让我换个工作。”
“我说了，这是你自己的事。”
“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那里还缺不缺人手？”
沈同皱起了眉头。小夏笑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沈同问：“你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
“实话告诉你，我那里一点也不缺人手。”
“你再想想。”
“用不着。”
一个穿着藏青色外套，戴着眼镜，身材高瘦的男人从沈同身前走过，又慢慢走了回来，停在了沈同面前，沈同抬起头，男人的样子有些眼熟。
“沈同！你是沈同！”男人脸上带着惊喜的神色。
沈同愣住了，他明明认识这个人，名字就在嘴边，却一时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