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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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的南太平洋战场,美军与日军激战正酣。

12月的一天,菲律宾海域附近刮起了强台风,巨浪几乎掀翻了一艘老旧的美国扫雷舰“凯恩号”。

抵御台风的关键时刻,凯恩舰上发生了军队中最危险的局面——哗变。

副舰长马里克宣布舰长奎格为精神病人,并根据《海军条例》184条接替了舰长的职务,所有军官和水兵无一反对。

(《海军条例》184条规定,在非同一般的情况下,例如指挥官是精神病人时,部下可以解除指挥官的职务,但除非有足够的理由无法做到,否则必须请示上级机关批准。)

旧金山的军事法庭开庭审判此次哗变罪行,战前曾为律师的犹太飞行员格林沃受指派成为马里克的辩护律师。原本板上钉钉的哗变罪,在格林沃的辩护下竟渐渐反转,最终,法庭裁定副舰长马里克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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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了官司,律师格林沃却并不开心。凯恩舰军官们的庆祝宴席上,他颤抖着怒斥了这场哗变中真正的发起者和罪人——基弗,凯恩舰上职位仅次于正副舰长的军官。

舰上的几位军官,除了舰长之外,都是珍珠港事件后海军扩招的后备队成员,来自各行各业,由海军学校突击培训后进入军队。

副舰长马里克本来是渔民,基弗则是小有名气的小说家。

奎格舰长在任的一年多里,全舰官兵忍受着他的吹毛求疵、刻薄暴躁、无事生非,甚至在接近战场时的贪生怕死。

基弗利用马里克对知识分子的尊敬,将奎格舰长的行为分析为“偏执狂患者,具有强迫性神经官能症的综合症状”,认真的马里克为此借阅了精神病分析的书籍,并以日志形式记录了舰长的种种行为对照分析。

然而马里克希望将此向上级汇报时,基弗却拒绝并退缩了,还在法庭审判时作出了对马里克极为不利的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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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师格林沃同情马里克,他想拯救这个朴实能干,本应成为优秀海军的小伙子,于是他只能选择击败奎格舰长,用律师的手段击败这个服役14年,谨小慎微的老海军。

作为犹太人的格林沃非常清楚,除了那些优秀的军人以外,还有无数如奎格般可能缺乏才干和勇气,但依然尽力履行职责的普通军人,在战争到来时保卫了国家,阻止了他的父母被纳粹熬成人油肥皂。

格林沃在自我纠结中帮助马里克摆脱了罪名,但他必须让基弗知道,玩弄手段牺牲他人去达到目的的小人行径总会被人所知,遭人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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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部判定审判无效,马里克无须服刑,但结束了海军生涯,奎格回乡退役,基弗接任了凯恩舰舰长。

一切都在基弗身上重现了。他向来自恃甚高,但没想到,当自己接过指挥的重担,承受全舰安危的巨大压力时,他也开始莫名暴躁,吹毛求疵,刻薄地对待水兵。当神风特攻队的飞机撞上甲板,他不顾副舰长的劝阻,慌乱地抱着小说手稿,弃船跳海。

浮在海面上,看着副舰长指挥水兵扑灭大火拯救军舰,基弗终于意识到,在官兵们眼中,他也成为了偏执、怯懦的奎格舰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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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美国海军真实事件改编的小说《凯恩舰哗变》,于1952年获得普利策文学奖。它塑造了一群个性鲜明的人物,讲述了一个动人心魄的故事,很多人猜测,基弗的原型就是作者本人。

读书的过程,如同跟着军官们在凯恩舰上进行了一次远航。我的情绪随着作者的视角不断摇摆,忽而对奎格厌恶得要命,忽而又充满了同情。

对于奎格,对于整个事件,看到庭审结束时,我依然无法明确作为读者应有的判断。

直至基弗跳下大海,我与基弗一起意识到,那些憎恨、愤怒、压抑、焦虑,乃至疯狂,它的起因和对象并不是奎格,不是老旧的战舰,不是可怖的大海,而是纳粹、是日本政府,是整个该死的战争。

战争让人脱离正常的生活轨迹,变成另一个人,它让人展现出也许坚强伟岸,也许猥琐懦弱的另一面。无论你欣喜还是憎恶这样的变化,未来的日子里,你将永远无法摆脱这种变化的影响,如果你有幸活下来的话。

而这些或优秀或普通的人们,本来应该有着不一样的生活。

小说家基弗功成名就,但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自己曾胆怯地跳下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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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作者将庭审一节改编为话剧《哗变》,在80年代由英若诚翻译成中文,88年人艺首演,主演是朱旭。

看过2007年由冯远征和吴刚表演的版本。当时的感觉,冯远征在爆发的那一段过程中没把握好,让观众出戏了。吴刚的情绪表现过于尖锐直接,缺失了应有的犹疑纠结,有损人物性格。他们都是一流的演员,只是这出戏太难了。

最近,同样演员的版本正在人艺复演。经历十年,不知道他们的演技是否又有提升。

这类完全以对话推进,对演员要求极高的经典西方话剧,还曾看过朱旭、郑榕的《屠夫》,陈道明、何冰的《喜剧的忧伤》,现场都极富冲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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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旭老爷子刚刚逝世,也带走他所代表的那一个人艺时代。

以人为载体的艺术表现势必随着人的消逝而消散,不仅是承载表演的演员,还包括作为客体的观众。

感受永远只是一时一地一境一人,如河水流过,永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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