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9-28

王喜去衙门送了欠条,说是少爷委托张龙代为催收。

张龙自是理直气壮,逼得刘三郎东拼西凑,先还了五两。

张龙亲自送到王府,柴炅不收,张龙怎么也不肯留下,柴炅只好要张龙承诺剩下银子不再送来,这才收下。

  王锡爵闻说有衙役入府,担心柴炅有事匆忙赶来,责问张龙究有何事,柴炅笑曰此人不错,元驭兄(王锡爵字)有机会不妨提携一二,王锡爵不禁多看了张龙一眼。

张龙欣喜若狂,自己算是押对了宝,却也知道自己应该离去,当即告辞。

  几日后,王家的奠期终于结束,灵枢起运到家族祠堂,停灵一日,接受家属亲友们最后的祭奠。王世懋固然代表右都御史王忬而来,太仓州的知州大人也是亲自前来祭奠。

  此时的王锡爵还不是几十年后的内阁大学士,此时的王家,不过是州县大户而已。

知州的到来,给王浪的葬礼增光不少,他当然不是尊敬什么太原王氏的传承,主要还是王涌对弟弟感情甚厚,想让弟弟风光大葬,就让王梦祥私下给他送了一百两银子,那可快相当于知州一年的官面工资了。

  当然,这事没谁宣扬,柴炅也是无意中窥到王梦禄三兄弟叩谢叔叔大恩场面,再根据后世经验联想到的。

  不过他终究还是年轻,只能和唐鹤征挤在王家亲友的子弟堆里,看着王锡爵和一群州里大佬们言谈自如。

  很快拜祭结束,灵枢放好,只待明日再来下葬,众人纷纷告辞,只留下王家诸人和柴炅这般住在王家的亲友。

  王梦禄的大哥对王梦禄道:“三弟,明日将那金丝檀木玉珠盘带来,随父一起下葬吧。”

  听了这话,王梦禄不由一愣,“大兄,父亲生前已经说那玉珠盘是要留给我的。”

  “父亲甚爱此物,吾已与母亲商量过,就让它随葬替吾们尽孝吧。”

  “可?……”王梦禄看来也很是喜爱那物,还想争论。

  旁边的柴炅暗叹一口气,这类宅斗戏在后世电视里看的多了,长辈过世,大儿子要掌握家中大权,总是要借机生事的。

东西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要让弟弟们明白尊卑,树立自己地位,如果不从,后续打击就接踵而来。

  他上前对王梦禄道:“明达兄,身外之物,何不能舍?何况我辈中人,当以孝字为先。”

  王梦禄这才有些明白,略带不甘的道:“谨遵大兄钧命。”

  他大哥点点头,安排仆役们做事。

  事情平息,众人重新活动起来,冷眼旁观的王梦祥对王锡爵道:“此子可交。”王锡爵点点头,又对柴炅们远远的揖手告别,随着父亲走了。

  唐鹤征看着王家父子俩离开的背影,想起远在义兴的父亲,不由有了一丝思念。

柴炅送别王梦禄回头看到他呆立的模样,关怀的问道,“思念老师了?”

  平日里英雄豪迈的唐大少爷有了一些儿女态,闷声点点头。

  “好了,明天待下葬之后,吾们就提出告辞,估计后天就可以回去了。”

柴炅拍拍他肩膀。他的核心虽然是后世成年人,但是也依旧怀念那个安定宁静的校园生活。

  ……

  此时的唐家私塾,一个绿袍小吏正带着几个衙役离去,他是来送公文的,一函自南都吏部来的征辟文。

他虽然不知道文函的内容,却知道同时抵达的还有一封书信,是由南都都察院寄出的。

............

  唐顺之坐在床上,万分纠结,南都吏部的征辟文,是任命他为兵部主事,这个任命实际上很符合他的心意,可以为御倭事业尽力。

而南都都察院的来信是赵文华寄来的,信中告诉唐顺之,主事的位置是他赵文华帮他谋取的,不是出于什么嘉靖八年的同科之谊,实是因为如今倭寇肆虐,涂炭江南,应德贤弟你文武双全,忠君爱国,赶快出来拯救万民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唐顺之很清楚,如果他真就这么重新出山任职,就必然会被江南士林打上严党的烙印,往日声名毁于一旦。

  他没了心思上课,张世平来请他,他只能谎称自己突感小恙,让学生们自读四书,张世平失望而去。

唐顺之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但是他知道自己状况,实在无法再如平日为人师表,阐经述文。他就那么独坐在屋里,看着从窗户透进的阳光由西至东慢慢的挪动着,不知道该怎么想。

  屋外又响起敲门声,唐顺之有气无力的回答进来,却是二弟唐正之。

  “大兄,听学生说你身体不好。”唐正之一进屋就观察着自己大哥的神色。

  “承德……”唐顺之说了个抬头便觉得口中干涩,只能无力的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书信。

  唐正之拿起书信一读,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他虽然没有做官,却也是毗陵府学癝生,自是明白其中关窍,顿时明白了自己大兄的纠结,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苦笑着看着自己的大兄,陪着他一起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一下打开,一个壮年劲装男撞了进来,“大哥,谁来的信啊?不会是那两个臭小子吧?”瞬即看到唐正之也坐在屋内,不由尴尬的笑笑道:“二哥也在。”正是三师唐立之。

  “是啊,不知道他们如何了,半月不见,还真有些想念了。”想到顽劣的儿子和欣赏的学生,唐顺之的精神有了一丝振奋。

  唐正之顺手把手中书信递给弟弟,附和着哥哥的话:“毗陵城有人从太仓吊唁归来,说是王家这次奠期是十四天,两个臭小子和王梦禄关系不错,估计是要下葬了才回来。现在已经过了半月,即使加上下葬和来回行程,估计再过几日就回来了。”

  “只是可惜王梦禄那孩子,估计不会再回来,得在家里守孝了。”唐顺之当然不是可怜那点束脩,他只是担心自己学生的未来,想到这里,他忽然心头一动。

  这时,唐立之已经看完了书信,担忧的对唐顺之道:“大兄,这个官不能当啊。”

  唐顺之点了点头,道:“吾等孝期未满,怎么入朝为官。且过几日,吾便斟酌一下言语,写信辞了。”唐立之和唐正之点头称是。

  第二日的太仓州,王家墓地里,王家三兄弟上了最后一炷香,王梦禄痛哭着将那金丝檀木玉珠盘放入在棺材上,亲朋们注视着棺材缓缓沉入墓坑,待王家三兄弟铲了三次土撒在棺材上,旁边早已候着的灵工们纷纷铲起浮土,开始将棺材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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