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鱼死了1条 (作品雕刻第三稿)

修改感言：这篇文章我改不动，不敢面对，想逃离我的真实想法。我不敢直接批评我的爸爸。如果这篇文章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批评爸爸，那么修改这篇文章就是我在努力闯关。面对害怕的事情，我们的反应是有三种，冻住，逃跑，面对并且战斗。我至少还会逃跑，我知道我在逃跑。所以我要夸夸自己。

小金鱼死了1条（作品雕刻第二稿）

第一稿 3月7日 周日 小金鱼死了1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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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我35岁了，开始养金鱼。今天小金鱼死了1条，我感觉很挫败。养鱼这个事情我要从头学起。

我为什么养金鱼呢？多年来我重复梦到我家的院子下面是一个大水塘，水会有涨有落，院子的地面会坍塌。重复的梦都有重要的含义。我感觉有必要养金鱼镇宅。

所以，2020年春节前我给爸爸买了16条红色小金鱼。他把金鱼养在水缸里。他以前也尝试过养金鱼，忍不住给金鱼喂东西吃，把金鱼撑死了好多。金鱼是一种不知道饥饱的动物，吃东西不停直到撑死。等到3月份我离开家的时候，还剩下9条。5月我又给他买了一次金鱼。春节回家，爸爸说金鱼还剩下一个。2021年正月十五的时候，他买了一些金鱼，陆续死了一些，还剩下不到5条金鱼。我给他说过，金鱼少喂食，勤换水，他说他在做实验。听到他这样说，我心里堵得慌。他养了这一年的金鱼，结果是死的多。

我不再劝他养金鱼了。我自己养。我不在家里住，就在我租的房子养金鱼。这样应该也能影响到我的梦。我总共买了12条小金鱼，一个大塑料盆里面。我是科学养鱼，网上多查询资料，不会用金鱼的生命来做实验。我在淘宝上买了一个小氧气泵给水增氧，我还查询了金鱼最适宜的生长温度。

养金鱼是对我有好处的。我习惯讨好别人。我会经常等待着别人我和联系，忍不住给别人发信息打电话。这种自动触发的心理模式，消耗了我很多时间和精力。现在如果我想讨好谁，或者想联系谁，首先考虑小金鱼。它们也是动物，也需要被照顾。所以，养金鱼可以减少我在人际关系上的消耗。金鱼的需要很简单，充足的氧气，干净的水，稳定的温度，偶尔喂食。养鱼与养育谐音，我照顾金鱼，是在学习照顾自己。从养金鱼开始，我的梦里就没有出现过院子下方的水塘。

今天早上看到地板上躺着一条小金鱼，体表粘液都干了。我把它放进小水桶里泡着，期待它能重新游动起来。过了两个小时，小金鱼被泡透了，看着鲜活，不摆尾巴，也不张嘴呼吸。这条小鱼死了，没得救了。我把它埋到了种植臭蒲的泡沫箱里面，心里说再见了我的朋友。这是在模仿我的爸爸。在我上小学的时候，爸爸种了一棵金橘树盆栽。他专门请教别人怎么给橘子树施肥，最好的办法是把泥鳅和小鱼埋在盆里做肥料。

金鱼从水里跳出来，有可能是缺氧，也有可能是做梦被吓到了。我不知道原因，以后查一下相关资料。

我的小金鱼死了，我有些伤心，不安。我感觉自己还要向谁解释一下原因，才能心安。解释完了鱼死的原因，我就可以心安了吗？我照顾金鱼尽力而为了吗？我为了抢救金鱼，用了足够多的方法吗？我的解释，包括写这篇文章，像在为自己辩护，害怕被苛责。

我深刻地体会到了手中对金鱼生杀予夺的权力。金鱼的处境完全依赖我的个人喜好。我用什么容器，什么水，怎样投食，怎样增氧，金鱼只能承受。它们就算有不满意，能给我的回应，除了生病、死掉，就是从盆里跳出来。

我在五六岁的时候，养过螃蟹。螃蟹大多数时间趴在水底一动不动，只是嘴部位会随着呼吸轻微地活动。那些螃蟹是我的表哥送给我的，表哥说有的螃蟹“死了“，并且嫌弃地把“死了”的螃蟹扔在屋外。院子里奶奶养的老母鸡就跑过来围观，发出很惊讶的声音，迟疑不决，不敢下嘴。

我当时并不理解“死了”是什么含义。在我的理解中，一动不动的螃蟹就是死了。依照这个标准，我扔掉了很多螃蟹。剩下的几只螃蟹一动不动，也符合死了的标准。用手指头戳一下，螃蟹的腿又会划动起来。我很困惑，不动的螃蟹到底死没死。我扔掉的那些螃蟹，可能也都没死。我体会到了后悔和自责，那么着急把“死了”的螃蟹扔掉了。我是主动杀死了那些螃蟹。

杀死自己的宠物，或者宣判它的死亡，似乎是一个壮举。我尝试理解爸爸把狗养死的行为。正月初三出门的时候，他养的那只小白狗还活得好好的，正月十五我回家发现狗已经不见了。爸爸说他把狗链子放开，狗钻出墙洞跑出玩，回来就死了，变成了狗肉冻在盆里。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很多次，他把自己养大的狗炖成一盆狗肉。5年前我在外地工作，过年才回家，爸爸不高兴。他说，养孩子不听话，还不如养条狗。狗还知道摇尾巴。我害怕他说这样的话。这次我就假装不在意了。

我大爷，我爸爸的大哥也干过这种事情。我上高中的时候，他们家养了一只小黑狗。大爷的儿子，我的堂兄很喜欢这只黑狗。小黑狗挺可爱，堂兄坐在凳子上，它会爬在他的腿上闭目养神。

后来堂兄出门打工。那时候是夏天了，大爷认为狗肚子里有寄生虫，给狗灌了驱虫药。那是给牛羊用的兽药，狗被毒死了。我放学回家正赶上大爷炖狗肉，他给了我一条后腿。堂兄几个月后才知道事情的经过。我和他说，我也吃了一条后腿。他对他的爸爸没说什么，敢怒不敢言的感觉。这可能也是堂哥后来不再出远门的原因吧，他现在还养着几只狗，和很多花卉。

这次，我对小白狗的死没做评论。但是我和爸爸讨论了养金鱼的技术细节。我说你的脾气不好，太着急了。你忍不住喂食，会把金鱼撑死。我爸爸给我的回应是，养鱼养死就死了呗，就算养小孩子死了也没办法。后面的话我就听不下去了。因为我想起来，我们爷俩吃饭的时候，他会一直给我夹菜，添饭，要把我吃撑的劲头。

我知道有的人喜欢虐杀小动物。以前有个电视剧，一个小孩在楼顶解剖麻雀，把羽毛和细小的骨头整整齐齐地摆起来。也有人擅长制作动物标本，把死去的动物做防腐处理，填充美容，看起来和活着一样。我猜测他们这样做，是为了让死去的动物能留下来陪伴自己吧。爸爸把泥鳅和鱼放在花盆里，这是一种陪伴。他把死掉的狗吃掉，让狗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这也是陪伴。

我一直在远离爸爸，不想和他住在一起。他需要陪伴，但是我感觉离他远一点更舒服些。可能是我害怕他把我当作宠物来养吧。他对待狗和金鱼的态度，让我感觉害怕。

我也需要陪伴。我养金鱼，就是为了陪伴我自己。假如金鱼死了，我会感觉被抛弃了。从鱼的角度讲，我照顾它们的技术有限，不符合它们的天性。我查询养鱼的技术参数，寻找更大的容器，换水，购买氧气泵增氧。在我的努力下，还是有金鱼死了。我感觉被拒绝，被批评。我也有一种愤怒的感觉，我都这样尽力去照顾你了，你为什么不好好地活着，老老实实在盆里游泳。

我和朋友说过，我养鱼是为了陪伴自己，也在培养照顾别人的能力和信心。现在我开始养金鱼，等我养金鱼有自信了，我会去尝试养个人，养孩子。只是现在我还不敢。

养孩子当然可以陪伴自己，但是孩子和养鱼不一样。我感觉养孩子的压力更大。养鱼可以反复试错。养育孩子，没有试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