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立了个春:豆腐宴

立春是一年当中最早的节气,它紧紧跟着春节的脚步,一步也不松懈。

今年为例,大年初四就立了个春。就像是冬天传了个简讯给春天:该你值班了,我北上溜达会。

但春天也是吃公家饭的,她不紧不慢地来,反正又不赶趟,整这些忙慌的干啥。于是她来时,已经看到桃花李花微谢,春草也长成绿茫茫一片,只能唤来春雨和春阳见机行事。

立春那段时间的阳光都很让人心动,尤其是那种有温度的暖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慵懒惬意。但是下雨了就不妙了,这南方的春雨好比黛玉妹妹的泪水,淅淅沥沥缠缠绵绵,十天半个月都不得劲。

这时候,客家人就会做豆腐了。去年秋天新出的黄豆,还散发着豆香。勤劳贤惠的客家女人们提前一天浸好豆子,在井水的滋润下,黄豆喝足了水,变得胖乎乎的,返老还童似的,就是颜色变了点。

以往石磨是有大用场的,它们会将一粒粒黄豆小子磨成雪白雪白的豆浆。现在么,石磨几乎看不到了,有黄豆加工的铺子,花上几块钱,几分钟,就磨出几大桶豆浆了。是方便许多,却又像少了些什么。没必要深究其利弊,反正时代都是向前的啦。

客家女人经常挑担,两大桶豆浆也是轻轻松松担回家。煮豆浆必须是大灶,可别拿煤气灶电磁炉说笑。

大灶一直放着三个不同大小锅,一个巨深的铁锅,一个蒸煮锅,一个烧水的小炉。我后来在云南农家看到这种类似的灶,还能再开一个口做成小烤炉,要是以后翻新灶,倒也不失为一个尝试。

之所以必须用大灶,不仅因为容量大,而且它是柴火灶。吃过柴火饭的人都知道它的妙处,所以煮出来的豆浆也是喷香。

两桶豆浆过滤掉豆渣子,下锅不盖盖煮沸,再分装回两桶,朝一个提前准备好的大桶一起倒进去,让两桶豆浆产生碰撞,再用清水化开适量石膏,倒进去搅和匀,静置冷却,不一会儿白花花的豆腐脑就结块了。舀出到模具,放两个石块压出水分,豆腐就成型了。这时候我妈总让我去送豆腐,东家一些西家几块,这种分享是现在还仍然保留下来的习俗。除了豆腐,我们也经常送鱼丸肉丸,黄元米果,粽子炸糕之类的,礼尚往来,浓浓人情味。

黄豆在变成豆腐的过程中,孩子们就可以喝到甜甜的豆浆,甜甜的豆花(我喜欢吃咸的,但老家人普遍吃甜的),晚上又是一场豆腐盛宴。

也难怪,刚过完年,吃腻了那些大鱼大肉,豆腐白菜反而更得青睐。

小葱拌豆腐,以这种农家豆腐为佳,豆香浓郁,配上刚从菜园子里拔的几根小葱,些许盐调味,简单但不寡淡。

豆腐切块,两面煎得微黄,放入蒜米青椒沫,放入盐调味,再用生抽蚝油红薯淀粉加水勾芡,家常豆腐就可以上桌了,滑嫩鲜美,放点韭菜味道更佳。

豆腐切块入油锅炸,六面金黄,要是正方形就是豆腐泡了。不过客家人喜欢切成三角形炸,可直接蘸酱油辣椒食用,也可以放凉后入菜,和本地土芹菜搭配甚受欢迎,寓意为“勤劳致富”(我猜的)。

酿豆腐更是不用说了,调好味的肉沫塞入开口的豆腐里,微煎,也是一道客家名菜。豆腐鲫鱼汤不做多述,大部分地区都有。豆渣也可做菜做饼,不过我总觉得有股怪味,就不想深究了。

客家人还有一道特色菜,盐蛋豆腐,那味道堪比臭豆腐,喜欢的人爱之入骨,讨厌的人避之不及。盐蛋坛子,是用草木灰和稻杆灰,加上雪水和盐起的。我们赣南也难得见到雪,用冰代替也是可以的。奶奶每年都会起一个盐蛋坛子,独门秘方是放点陈年的盐蛋水,腌出来的豆腐绵密细软,回味无穷,让人欲罢不能。我和堂妹甚是喜爱,我弟却是退避三舍。盐蛋坛子当然也可以腌蛋,生蛋大概3-7天就能变成盐蛋,豆腐则只需半天就能完成蜕变。

只可惜盐蛋豆腐保质期不长,接受度和流传度也不高,拥有这个心思做盐蛋坛子的已经寥寥无几了。只有几个闲居在家的老人家,每年都起盐蛋坛子,就像是小辈还在身边,吵着要吃盐蛋豆腐一样。

霉豆腐一样是客家一绝。客家人是不会用市面上买来的豆腐做霉豆腐的,一方面不划算,另一方面口感没有自己做的豆腐好。所以如果天气冷点,客家人就会把豆腐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一层稻杆一层豆腐放好,留有空间让它发酵。待到豆腐表面长出白色细长的绒毛,放进高度白酒滚一圈,辣椒面里滚一圈,装入塑料瓶或玻璃瓶,倒入茶籽油浸满,保存几年都没问题。

有些人家还喜欢在剩半罐的霉豆腐里泡入一些辣椒干,辣椒干吸满了霉豆腐汁,就着白粥真是赛神仙。

霉豆腐水蒸蛋,客家品味,将半块霉豆腐碾碎,打入三个鸡蛋和适量水调匀,蒸好就是一碗喷香的水蛋了,瞬间让寡淡的蒸水蛋变得滋味丰富。不想炒菜的时候,在电饭锅隔层这么一焖,一锅饭菜,同时出炉,省事儿。

还记得高中的时候,语文老师给我们讲了一个黄豆的故事:有一个人卖黄豆没有全部卖出去,他就发成了豆芽,没有卖出去的豆芽,就让它长成了豆苗,移栽到地里又能重新长出黄豆。这倒成了一个可持续且多面发展的事业了。因此,我也举一反三:我想当老板,如果没有当成老板,就当老板娘;如果没有当成老板娘,就当老板的娘,或者是老板的丈母娘。当然只是一个捧哏罢了,说到黄豆,又想起往事来了。

立春,是新年伊始,也是人们对新的一年最美好的期望。而豆腐也承载了人们对“福”的追求,化作家宴上的一道道美味,希望所有人都好运相伴,福气相随。

你可能感兴趣的:(第一章:立了个春:豆腐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