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能看见光明

                        

    柯西是一个盲人女孩,生活在南康县一个小村庄。母亲在产她的时候不幸由于稳婆的手误,失血过多,离开了美好的人世,连同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的生机。稳婆以前是从来没有失手过的,只是生活从来少不了偶然,她无奈只能将罪过推给命运,封建人的眼里,女孩的生命如同池塘里数不胜数的蜉蝣,是卑贱的代表。

  女孩背上了自己克母的罪过,在狭窄的木屋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虽失去了光明的眼睛,但逐渐成长的心智让柯西对生活充满希望。幸运的是,父亲是爱她的,他是村里唯一的木匠,在工作之余,他会陪自己亲爱的女儿一起在阳光下聊天,他会耐心地向柯西形容世界的颜色,绿色的小草,蓝蓝的天空,红色的小花……

  他尽量去用单纯的一种颜色去描绘万物,他想让女儿更好地理解。可当柯西睁着水汪汪但黯然无色的眼睛,疑惑地问,可是为什么我除了黑色,再怎么也想不到其它的颜色了。这时候,父亲才明白,她缺少的是光明,这样一点是他无能为力的。


  后来,县里急招兵丁,柯西的父亲被抓了去,临走的那一天,柯西用小手握着其粗糙的手掌,说不要忘了给后花园里和她一起种的菊花,虽然没见过它们的样子,但我知道它们一定很美丽,因为我闻过,很香很香。父亲含着泪点头,深深地将其拥抱,并嘱咐自己年迈的母亲,也就是柯西的奶奶,叫她一定替他照顾好女儿。

  父亲走了,柯西坐在木屋的屋檐下,问奶奶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如果天黑了,爹爹会害怕的,我已经习惯了,可是爹爹他应该会怕黑。奶奶知道这次父亲去是凶多吉少,流了很多眼泪,声音沙哑地叫柯西回屋,不要再想。

  爷爷年轻的时候就是被抓去,然后死在了战场上,这一点是奶奶的伤口,没想到多年以后,自己的儿子又是同样的遭遇,她不像柯西一样对生活满怀希望,她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觉。年老体弱,外加精神上的摧残,奶奶的身体很快就吃不消了,终于某一

天躺在床上再也爬不起来,她泪汪汪地看着依旧爬在门口拿着父亲的平日里雕刻木器用的锥子玩的柯西,眼里充满了悲悯和无奈的绝望……

  可是柯西却给了这个将死老人希望,柯西在她的指导下,凭着她对木屋的熟悉程度,能熟门熟路地找到厨房,会生火,奶奶告诉她怎么样饭就熟,她教柯西用声音来辨别。

  在艰难的几天磨合过后,柯西终于将一碗可以称地上是饭的东西端给了床上的奶奶,然后摸索着到自家的花园,给地上开地热烈的菊花淋着哗啦啦的水。她很享受地用鼻子吸吮着花香,身边很温暖,是阳光。这是父亲告诉她的,他说阳光能赶走黑暗,带给人们希望,还说他愿意永远做自己柯西一个人的阳光。想到这儿,柯西忽然噗嗤一下笑了,他想着爹爹这次回来会带给她什么好玩的,要是能带给自己那光明的东西就好了。


  父亲走了,村里人没了木匠,农耕用的器具就无法更换,村民们只好去别的村买,但价格实在不菲,这一点让村民们无法承受,眼看着秋收的来临,不知所措的村民打算再去以前的木匠柯西家去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之前遗漏的农具。

  木屋一如既往地安静,柯西静静地坐在屋檐下摆弄着手中的一个木头玩意儿,不时用手中的锥子去修正它。领头的一个老人走上去问你奶奶呢,柯西听着陌生的声音有些开心,因为她们家好久没人来过了,她说奶奶在睡觉,刚刚吃饭都没叫醒她。老人转过眼看了看搁在一边一碗黑乎乎的东西,他的内心忽然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狠狠扎了一下。

  他们进屋的时候,发现柯西她奶奶的身体都已经硬了。

  在简简单单的一场葬礼过后,他们不忍告诉这个不满15岁的女孩奶奶去世的事实,他们骗她说她的奶奶一个人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里有着星星的光亮,微弱而璀璨地照耀着每一个到达那里的人。

  柯西哭了,很伤心很伤心,她说奶奶丢下了自己,她一定是嫌自己做的饭不好吃。

  老人偶然看见了柯西手中拿着的一个木头玩意,好奇地问是什么,柯西说是青蛙,可老人怎么也看不出是一只青蛙的样子,虽说不像青蛙,但却给人一股艺术感,让人看了总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老人想起了自己认识的一个朋友,他是个商人,他早些年甚至还被当今皇上招进宫去献过宝物。他云游四海,行踪不定,偶尔也贩卖一些木质的玩意。

  看着眼前依旧天真无邪的柯西,蹲着身子,空洞的双眼迷茫地望着面前的空地,老人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想起了这些年的种种,他知道柯西的无辜,他知道是稳婆的失手带走了柯西母亲,但他却顶着全村德高望重的幌子帮着稳婆隐瞒,拿柯西说话。毕竟全村也只有一个稳婆,全村的接生全靠她。

  可是现在却说不上的心酸,柯西她娘走了,爹怕也是回不来了,现在,唯一的奶奶也离开了,只有柯西还活着,一个人,生活在永无止境的黑暗里……

  村里人没有人愿意收养这个克母的女孩,他知道,自己家人也不会同意,但他想帮柯西。

  柯西带老人走进了木屋后的花园,遍地的菊花开的纷纷扬扬,许多橘黄的花瓣终因秋天冷风的摧残凋落满地,却无法影响诱人的清香。老人在菊花丛里看见了不止一个柯西手中的木雕。


  柯西用手指着天空,说她没见过白兔,小鱼,青蛙,但爹爹告诉我,只要用心,就一定会看得见,即使没有眼睛。

  老人找来了商人朋友,他对眼前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议,又为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古怪艺术品叹为观止,他立马喜欢上了眼前这位盲人女孩。并问女孩是否愿意跟着他去走遍天下,柯西扭过脑袋,不舍地看着菊花的上空,摇了摇头,说她舍不得她的菊花,还有爹爹回来后回找不到她的。

  商人接着说,你不跟我走,那你晚上一个人,会害怕的。柯西说对啊,晚上,夜晚,究竟是什么样,和我一直看到的黑暗一样吗,我也曾渴望过光明,假如能看见光明,我真想看看光明下的黑夜是什么样子。

  

  商人最终没有说服柯西,但他带走了柯西的几件玩意。离开南康县后,他径直赶往了京都,将柯西的玩意呈给了当今皇上。

  皇上看地入了迷,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举世震惊的艺术品居然出自一个小女孩之手,他立马赏赐了商人千两黄金,并要求柯西亲自来见他。

  商人只好再次回到南康县,骗柯西说他的爹爹回来了,正在皇上面前接受封赏,以后会住在京城,他是来接柯西的。

  柯西开心拉起商人的手,上了马车……

  

  皇上兴致勃勃地大量着眼前瘦弱的女孩,滔滔不绝地向柯西形容了他理想中龙冠的样子,要求柯西只要为他雕刻出一件龙冠,他就会让她去见她的爹爹。为了不让闲杂人干扰这件伟大艺术品的诞生,柯西被关进了屋子,门窗都被封死,吃饭的时候,会有专门的丫鬟从小口送去。

  柯西说,封上门窗的意义只是隔绝了噪音的干扰,这除了让她可以晚上睡个好觉,再一无是处,要知道盲人的听力异常敏锐。在龙冠完成的那一天晚上,柯西梦见了他的父亲,他想象中高大威猛的爹爹,缓缓走到她的身边,想平时一样将她举得老高老高。

  皇上对龙冠异常地满意,然而大笑过后去丢给柯西希望的破灭,他说你的父亲早死了,这儿根本没有你的父亲。柯西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爹爹永远离开了自己,这个世上永远不会有那样一个人的存在……

  面前的黑暗从未如此深邃,她也从未想此刻一样渴望光明,她忽然留恋起了这个从未见过的世界,原来美好的东西总会消散,你不珍惜,就只会永远错过。柯西开始悔恨自己生来先天的不足,为什么上天没有为她安排一双明亮的眼睛。

  皇上下令砍掉柯西的双手,他不希望天底下在出现第二件如此完美的艺术品。当柯西拖着血淋淋的双臂从金碧辉煌的大殿被人拎出来的时候,商人的心几乎都要碎了,他推翻了皇上赏赐给他的黄金,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夜晚,中秋节,商人把柯西领到院子里,向她形容月亮的美丽,柯西用心听着夜晚的微风,说很黑,还是很黑。我想象不出来了,假如我能看见光明,我会……

  商人禁不住将女孩拥入怀中,说光明一直在,你会看到的,一定会的。柯西摇摇头,说没有光明,世界就是一片黑暗,对啊,一直都是黑暗的,光明是无法想象的,因为你从来都没见过任何东西。

  柯西说,她想见她的菊花,只有它们会带给自己一直的快乐。商人最后带着柯西回到了木屋,他也住在了木屋。是啊,他不住下来,他简直没法想象一个失去了双手的盲人还能活多久。

  菊花在十月份左右的时候就凋零地一干二净,下了好多的雪,漫天飞舞。


  春天来临的时候,柯西走了,她临终前的最后一句对商人的话是,看腻了黑暗中的世界,我实在想象不出来,假如我能看见光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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