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有我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上午十点多的航班,被雾霾拖延的到了这个点儿还没音信,以致老王晚上从北京返回的计划泡汤。

老王回不来,我又在外地学习,小王晚上的归宿成了问题。

父亲执意要老王退票,他说,他跟母亲两个人去协和就好。他的理由很充分,他已经去过了,手续啥的都知道怎么办,真遇到麻烦了再跟我们说。

我知道他放心不下小王只是一个借口,他只是怕他成为我们的累赘。

因为他老了,因为他病了。

父亲第一次化疗的时候,在电话里跟我说,现在用的是第三代的药物,医生说大多数人都不会掉头发,可是他可能会掉。

父亲的语气很轻松,可是我听得出这种轻松中的刻意。

我说,掉了就剃光,现在只有长的帅的人才敢光头!

放下电话,我对小王说,如果外公剃了光头,妈妈也剃个光头陪着他!小王连声说,妈妈我也要剃光头陪着外公。

我说,好!我们做个快乐的光头强!

父亲再次确诊的时候,我给小王请了假,我们一家人一起陪着父亲去了省肿瘤医院。

确诊后,我对小王说,外公现在病了,我们得陪着他。就像你小时候和妈妈小时候病了外公陪着我们一样。

小王问,妈妈,外公会死吗?

我问小王,你知道死是什么吗?

小王说,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我问,那你希望妈妈死吗?

小王突然大哭起来,妈妈我不让你死!我不让你死!你死了,就没人对我那么好了,要死我们一起死!

骤然间,我的嗓子被堵的异常难受。

死亡并不可怕,怕的只是放不下那份对自己疼爱的人的牵挂和没有人疼爱的恐惧。

三个多月了,我总是会在半夜醒和眼角挂着的那串泪滴一起醒来。

夜那么黑,黑的没有边际。

确诊的那段日子,母亲的泪水没断过。每一次面对哭哭啼啼的母亲,我从来都是咬着牙,狠着心,把最冰凉的话扔给她,希望冷却她闹腾的情绪。可是转过身,我的眼睛却成了被憋开的水龙头。

从一个农村孩子,到一名军人,再到一名高级检察官,父亲严肃有余活泼不足地铁骨铮铮了一辈子。在他接受治疗前的一个三更天,他叫起母亲说,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吵你,是怕你离开我。现在,我给你跳段舞,让你高兴高兴……母亲没有讲到最后,就泣不成声。而母亲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刺痛着我的心。

我跟父亲的交流特别少,与其说我们是父女倒不如说我们更像是“战友”,甚至到了一句话就会引发战争的地步。直到小王到来后,我渐渐懂了父母之爱,也渐渐深信世间唯一纯粹的爱就是父母之爱!

小时候,我生病的时候,我和父亲去医院的时候,总是一前一后,没有任何交流。

面对此时的父亲,紧紧拉着父亲的手,和他一起候诊,一起过马路,一起过十字路口,是我最开心的幸福。

我们依旧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因为我懂他的坚强,相信他的坚韧。

但是我再也不能接收他无私的自私,“爸,你和瑶瑶对我而言都很重要,但是你排在了瑶瑶的前面。没你,就没有我;没有我,哪来的她?你为我们付出了那么多,吃了那么多苦,而我们却做了那么一丁点,甚至连一丁点都算不上。我们不可能为了管瑶瑶而丢下你!你好,我们一家人才会好!”

父亲没有回信息,我主动把电话打了过去。

父亲依旧是没有任何温度的语气,但是他妥协了。

我百度了一张一对百岁夫妻携手过桥的背影图片,原本想发给父亲,但是想了想没有发。

我把这张图留下了,等父亲回来,我会指着图片对他说:爸,不管这一路有多辛苦,我们都会陪着你。我要你牵着我妈的手,跟天下所有长命百岁的父母一样一直走,一直往前走……

你可能感兴趣的:(一路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