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选于《西夏咒》——屠夫的心灵
民族大义
在张屠汉赴宴的那个历史的恍惚里,成吉思汗的铁路已密雨 地球。
离金刚家不远处的一个叫肃州的小城被屠。
无辜百姓,被杀了三十万。成年男子被拦腰砍断,妇女都被奸杀。 在舞动的矛上惨叫“妈妈”。所经之地,烧杀一光。赤地千里,寸草不生 北归的燕子们啾啾啾地悲叫。它们再也找不到去年搭巢的那个屋子了 只好在一堆堆白骨上栖息。
阿甲吃语》中说,成吉思汗的铁骑常用的战术是:首次攻击,强引 弩,发出箭雨,挡者披靡;接着,尖兵精锐,拍马追射;最后才是大部队 掩杀。于是,“正气”“寥落”,“丹心”“惶恐”。万千百姓,化为血污 。
而南宋及其他地方的庸碌们,却晃着或干瘦或腻肥的脑袋,旌旗般挥 块藏污纳垢的抹布,上写个莫名其妙的字眼,去哄骗老百姓宝贵的脑袋。 那减声理直气壮,响了千年 ——
同志们,冲呀!向我们可爱的皇帝献忠心的时刻到了。不要怕掉脑 万一掉了,皇帝老子会封你个大大的忠臣,到庙里吃鲜嫩的冷猪肉呀 冲呀!杀呀!人生自古谁无死呀!留取丹心照汗青呀!杀呀!冲呀!
一直冲出盈野的白骨和天动地的事妇哭声。
而那个披黄袍的,却饮着“人头马”“喂死鸡”之类的液体,皱眉,耸 ,抖黄须,晃脑袋,嫌那寡妇哭声,是何等的不合的律。
庸碌们抹布做的旌旗上,那四个字却阴险地笑。
阿甲说,那词儿叫“民族大义”,跟“英雄业绩”同样恶心。
对那“民族大义”,三国时的鲁肃解得最妙:
“如肃等降操,当以肃还乡党,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将军降操,欲安 所归乎?位不过封侯,车不过一乘,骑不过一匹,从不过数人,岂得南面称孤哉?
后来,喜欢附庸风雅的阿甲把它意译了出来,内容如下:
“老子降了那小子,还能有个座位,还能啃两个猪蹄子,嚼三条猪尾巴,喝四盅二锅头。大王,你往哪儿摆?谁再给你老人家‘人头马’‘喂死鸡”,还有那奶子大大的漂亮小妞?至多,人家给你个粗使唤的丫头,猪不啃的茄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你不恶心,我还恶心呢。大王,你可要拿定主意啊,大不了多用些老百姓的人头,不信还挡不住那个历什么史的车轮?
披黄袍的于是说:“善哉,善哉。知我者,鲁肃兄也。好好干吧,用多少人头也成,挡了那车轮。寡人把那个眼睛稍有点斜的美女赐给你—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也是个半绝代佳人呀。再给你的车上挂个‘忠臣’的牌照,日后干个啥的,也没人挡你了。咋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天下的老百姓握着锄把在大自然里悠哉时,一群穿黄袍的却愁着没个放屁股的地方。这是多么滑稽的事。
阿甲说,披黄袍的汉子便阴笑了,他抖抖山羊胡须,给帮凶的庸碌们赐个“忠臣”封号。在他的授意下,帮凶搜寻了所有角落,才找到了一块藏污纳垢的破布,再嵌个沾满血污的咒字,就成招魂幡了。瞧,他们边呐喊边摇晃,摇晕脑袋,摇去人性,百姓头颅便滚成风中的石子了。
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那个写满咒子的抹布舞了千年,舞出了许多血糊糊的英雄诗篇。好不壮观!
两只对话的狗
一天,宋朝的岳飞做了一梦:他梦见两只对话的狗。
那个叫道悦的老和尚解释为“狱”字,预示着他此去的牢狱之灾。后 来,精通占梦木的阿甲说:道悦和尚错解了梦。
阿甲说,那梦中对话的两只狗,其实是两个岳飞。
白狗说:“打吧,这是干秋不朽的功业。”
黑狗说:“屁功业。浪费百姓的脑袋,去迎那个当狗屁艺术家的老子和败家子的儿子,才是地道的罪恶。”
白狗的岳飞于是想:就是呀。凭啥非要直捣黄龙?凭啥要浪费百姓的脑袋?偏安的,只是朝迁。百姓无所谓偏安不偏安。哪个狗坐了龙椅,百姓都得上粮。迎那两个坐井观天的混蛋干啥?趁着十二道金牌,溜他娘的。于是帮凶们唏嘘了千年,骂他“愚忠”。
其实,白狗岳飞早打定主意了:犯不着为那些混蛋去浪费百姓的头了。他想,还是掉我的吧。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便把脑袋伸进那个“莫须有”的套索。
白狗的岳飞,“莫须有”死了。黑狗的岳飞,当了宰相,叫秦桧。
此后不久,一个史称“萨班”的人领导雪域的百姓投降了元朝。他因之成为西藏历史上的伟大人物。而那个叫秦桧的,却在一个历史角落里委屈了千年,至今还在杭州的一个庙里哭泣呢。
一天,他哭着来向阿甲请教“忠奸”二字。他委屈地说,忠奸本为体,对那个叫帝的玩意儿“忠”了,必然对老面姓“好”。许多时候,对前者“忠”的体现方式,大多是后者的脑袋。
精通为官之道并绝顶聪明的秦检,自然明自那个会画画和不会画的井底之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更明白,是否值得用数十万健社百姓的脑袋,去换那两个连锄头都不会拿的废物。
因了秦检的“奸”,南宋千百万老百姓安享了天年。
于是,阿甲说。成了。成了。别哭了。秦桧万岁!成不?
阿甲说,历史上还有一个伟大的好臣。他背叛了一个装靡的朝迁,投降了一个鲜活的强有力的民族。用现在的时话说,他弃暗投明了 。
他伟大的奸同秦桧不同。他阻挡了爱新觉罗家族的野蛮屠杀。因为他的 努力,成吉思汗似的屠城不多。“扬州十屠”之类,在他努力干预下,后来渐渐绝迹了。他利用自己的威望,写了一封封信,说服那些昏头昏脑舞着招魂幡的人停止抵抗,从而使许多女人幸运地没戴上寡妇桂冠。
他的名字因之“遗臭万年”,被穿黄袍的列入《贰臣传》。
他叫洪承畴。
暗哑的嗓门
阿甲说,翻开历史,唾星中瑟缩的,便是这类名字。他们的所有罪名,仅仅是没强迫老百姓去愚蠢地为一个混蛋供上脑袋。
在所谓的汗青中,耀武扬威的,恰恰是帮凶和罪人。
这种所谓的民族大义,其实是一个心胸狭窄的小部落对同类举起屠刀时理直气壮的嚎叫。小小星球上延缓了千年的惨叫和爆炸声,都因之而起。
千年来的文人们讴歌的,便是这个了。
那种恶心的喷嚏,从人类产生了所谓文明的那时,一直响到了今天。
一代又一代的庸碌被招魂幡迷了,雀噪似随喜着罪恶,拉拉队一样地赞美历史的“皇帝新装”
一天,一个孩子的声音会脆生生响起:“那皇帝,没穿什么衣裳呀?
他就是后来的琼。
为了润湿他喑哑的嗓门,他在人迹罕至的西夏岩窟里痛哭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