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今天是我的婚礼。
那天所有人都为我们鼓掌,一屋子的亲朋好友推杯换盏,我们这一对懵懂的新人,虽是主角却仿佛在配合着长辈做一场演出,婚礼的前前后后感觉好累呀。
那时候的我们站婚礼台上,应该是别人眼中的郎才女貌吧。你从我爸爸手里接过我的手,你拿着话筒单膝跪地向我说出誓言,我穿着珍珠白的婚纱,我哭着跟你说许你我一生的温柔。那时的我们对未来充满信心,以为两个人终可以携手相伴一生。
可是亲爱的张先生,你怎么就中途退了场?到现在我都没办法完全接受这是事实。
回想初次见面的那个明媚的中午,好像就在不久前一样。
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幻想我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羡慕过别人的爱情,包括偶像剧里面的。因为在感情中我想要的,你都能给我。
对我而言,你是一种救赎。
在你眼中,我总是那么漂亮那么可爱,也足够笨,总是需要你的保护。走在路上,你总能捕捉到别的男生偷看我的眼神,并且沾沾自喜。你会在我独自出门的时候,告诉我天黑之前必须回家,我自己住的那段时间,每晚视频查岗看我有没有把门反锁好。
刚恋爱时,你总问我看上你什么,我每次都回答你,是因为你的眼睛好看。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刚开始约会的时候,你从一个小朋友遗弃的瓶子里救出了一个小蝌蚪,放生到河里,那一刻真的打动我。让我坚定地选择你这个人的原因,并不是能说出来的一些优点,而是相处中的点点滴滴,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让我逐渐认定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即使结婚时候我们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没有彩礼,我也毫不犹豫说出我愿意。
结婚之后,家里家外都给我足够的安全感。你不想让我的手沾水洗碗,买了洗碗机,不想让我闻油烟,买了自动炒菜机(事实证明是智商税),虽然你不爱做家务,但总能想到办法解决问题,比我自己更爱惜我。在婆媳有矛盾的时候,你也总是坚定的站在我一边,因为你知道你妈妈何其强势,而你眼中的我是如此弱小。
我总是在想,何其幸运,我能遇到你。被你宠的像个傻瓜,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这十年我真的成长很少。习惯了有你在的踏实感,你的臂弯是世界上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
直到,我没有想到有一天,从来不让我受委屈的你,会让我独自承受这么大的痛苦。
也是一个普通的中午,我接到了噩耗。怀着不安,我又打电话回去确认,当你舅舅说出那三个字:人没了。原来大脑中的晴天霹雳真的存在,眼前是一片白茫茫。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定了机票,只记得在爸爸的陪同下去了机场;我忘了当时怎么取的票,怎么过的安检,只记得我一直在祈祷这只是你的一个恶作剧,你和舅舅联合起来跟大家开玩笑而已。然而。。我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还是心存侥幸。
在那半个月前是我开车把你送去机场,下车时候我要帮你拿后备箱的行李,你说太重了不让我拿。我抱了抱你说早点回来。我怎么会愿意相信,那是最后一次见到你呢?
我上飞机之前接到了你妈妈的电话,问为什么他们这么急让我们过去。我心酸,因为舅舅跟我说,要先瞒着她。我不能告诉她,我们是从不同的地方出发,去为你奔丧。
去奔丧。。坐在飞机上的我想到了这个词,第一次体会到了它的含义。我的胸口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堵着,我想大声哭出来,却克制住了自己。
我只觉得冷。北京的车水马龙我们曾经那么熟悉,那天我只觉得一切都那么冷。
半夜到了舅舅家,他们告诉我,你在医院,我和你妈妈都不能去看,会留下一生的阴影。
我听着他们跟我描述你发生意外的经过,我一个字都不想听。我抱着你的外套,泣不成声。
凌晨你妈妈也到了,我特别心疼她,知道你出事之后我最担心的就是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有几位母亲能承受得了。好在有小飞,她是我和妈妈共同的精神支柱,这个与你一起长大的小姨,后来成了我的闺蜜,也是最亲的家人。
到北京的第一晚,我抱着你的外套,跟妈妈和小飞待在一起,哭哭醒醒,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去你住的房间收拾你的东西,我试了用最大的哭声宣泄着内心的痛苦,但没什么作用。陆续的好多亲人都来了,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们,还有你的兄弟姐妹。
忘了那几天都是怎么过的了,只记得十分焦急。因为警察要定性,所以你只能躺在冰冷的柜子里,一想到这我就很难受,你会不会冷,会不会怕?
五天后,终于,我们可以去接你了。
八宝山殡仪馆。你这家伙没想到吧,居然有这么高规格的待遇呢。舅舅找了最顶级的仪容修复师,我们终于可以见你最后一面了。为此,我很感激舅舅。虽然你以前总惹他生气,但他还是很爱你的。
你躺在那个透明的罩子下面,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呀,还是那么英俊的脸,整容师还给你化了口红,你这个大直男如果知道了会很无语吧。好想再牵一牵你的手呀,哪怕触碰一下你的皮肤,一切都再也不可能了。就这样,见了你的最后一面,太短暂了,舍不得。
元元妹妹搀着我,去签了字,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在逝者姓名一栏写下你名字的那一刻,我又一次崩溃了。然后,你被推走了,我们就在外面等待着。当天的天气很晴朗,我给你选的骨灰盒上面有竹子,你应该会喜欢。
等我亲手把你的骨灰抱进车里,突然感觉到了踏实,终于你又回到了我身边。心在那一刻平静了,我想是你在冥冥中帮我吧。
从那一刻起,我知道你只能是以另外的形式陪在我生活里了,我也不得不长大了。
。。。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后悔。后悔如果你没有去北京,就不会出意外。后悔我为什么没有对你更好一点,后悔自己以前太任性,后悔没有跟你说更多的甜言蜜语,后悔自己没更加理解你一些。后悔自己没有对你说,你那么好,是个一百分的老公。
一直想好好地把关于你的故事写下来,一个承载了我所有爱情回忆的人,陪伴了十年人生旅程的人。可是,除了朋友圈零零碎碎发过的文字,这还是第一次认真地把脑海中的思念写下来。
所有人都感慨于你的离开,可这世间总有人来有人走。只有我清晰地知道,你走了,这世界虽然没有什么不同,但我的心从此缺了一块地方。
希望在另一个时空里,你可以仗剑走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