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即使有千般不好，万般辜负，毕竟是我爱过的人

昨晚，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前姐夫给姐姐发来了视频通话，没什么大事，就是催外甥女的婚事；外甥女快三十岁了，貌美如花，性格有点内向，人很温柔，不过，一直没有谈过恋爱。以前觉得她还小，不谈就不谈吧，学习更重要。等她大学毕业步入社会了，还是不谈，大家也只是觉得她没遇到合适的人，总想着过两年就好了，可如今，眼看着就三十岁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家里人都着急了。外甥女偷偷跟我说过，她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她觉得自己一个人过得挺好的，不想生活有太大的变化。我知道她是受到了姐姐的婚姻的影响。

1993年，我的姐姐郭思雨20岁，风华正茂，年轻貌美，那一年，她通过相亲认识了前姐夫郑海。郑海是个社会人，长得很帅气，人也很聪明，很会挣钱，但是因为他是混社会的，家又是外省的，不知根不知底的，很少有人家愿意把姑娘嫁给他。我家很穷，继父是给人打工的挣不了几个钱，母亲身体不好，总是生病，又有我们三个孩子，即使姐姐长得漂亮，一般家庭也都不愿意跟我家结亲。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郑海找媒人来我家说和，两个人开始有了接触。

郑海很会说，把姐姐哄得团团转，又舍得给我家里花钱，父母也接受了他，只盼着他能和姐姐好好过日子，别让姐姐遭罪就行。他对我们很大方，每次来家里都会带许多礼物，我和弟弟也很喜欢他，总是问姐姐“郑大哥什么时候来？”。半年后，姐姐嫁给郑海，没有嫁妆，没有彩礼，只有郑海新租的一间小平房，好好地布置了一番就是他俩的新家了。我始终记得姐姐出嫁前一晚对我说：“二妹，你姐夫说了，以后你和小弟的学费他给，你和小弟安心上学，以后要有出息；我知道，邻居们都笑话咱家，一是家里穷，二是母亲带着咱俩改嫁给叔，虽然生了小弟，这些人还是常常拿咱们来取笑。如今，他们又该说我嫁了个二流子，既没彩礼也没房子，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因为我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我相信我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姐姐眼睛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光彩，她说着郑海对她许下的种种承诺。

之后的两年，郑海不知道有了怎样的机遇，赚了不少钱，在城郊买下了一套三间的瓦房，院子很大，房后还有一个小菜园，园子里种了两棵李子树和三棵樱桃树。彩电、冰箱、洗衣机等时兴的家电一应俱全。姐姐很开心，因为姐夫对她的承诺一一实现了，让她过上了好日子，邻居们也转变了态度，都说姐姐嫁对了人，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然而，这一切在姐姐怀孕生下外甥女后就慢慢发生了变化。原来姐夫重男轻女思想严重，而且应了那句话：“男人有钱就变坏”；虽然姐夫也顾家，但是随着他挣得钱越来越多，日子过得越来越风光，围着他转的女人也越来越多，他也有了花花肠子，姐姐即使知道了姐夫在外边有女人也不敢说什么，因为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在那个年代，像姐夫这样风光体面的人，只要不抛弃家庭就算好的了。

好景不长，就这样过了四年，外甥女五岁的时候，姐姐和姐夫打算再生个男孩，努力了大半年也没怀上，去医院检查说姐姐生外甥女的时候落了病，再也不能生了。姐夫很失望，渐渐地不着家了，姐姐也没有办法，不敢闹也不能闹。直到两年后，姐夫有两个多月没回家，突然有一天打来电话说：“小雨，我在外面有家了，她给我生了个儿子，我明白她和你不一样，她是为了我的钱，可是我想有儿子，我得给我儿子一个完整的家，我打算带着他们去南方，以后我会给你钱，不会亏待你的，你带着女儿好好过……”

姐姐听了这些，泪流满面，却只轻轻地说了句：“好，我知道了”。这几年，郑海的变化姐姐一直看在眼里，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也无法阻止这一切发生。这一切都被我外甥女听到了，她变得懂事听话，敏感内向。有一次，外甥女问我：“小姨，如果我是个男孩子，爸爸就不会抛弃我和妈妈了，对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不伤害到她，只能摸摸她的头，笑着对她说：“你爸还是很疼你的，他只是觉得南方更好，所以才会离开，你和妈妈得留在这边照顾姥姥、姥爷，所以不能带你们去。”

从那以后，姐姐结束了家庭主妇的生活，四处打工。姐姐只是小学毕业，没什么文化，只能干又脏又累的活，饮料厂、木器厂、油工、刮大白等等，干着那些男人都嫌累的活。郑海没有食言，每隔半年都会打一笔钱过来，姐姐把那些钱全都存起来了，一分都没有花过。姐姐说：“我对郑海没有恨。我知道他潇洒不羁，也知道他风流浪荡，更知道我拴不住他的心，可是当年我还是选择嫁给他，只是因为我爱他，我相信他跟我结婚的时候也是真心爱着我的，只是这份爱太短暂，经不起时间的消磨，更受不住外界的诱惑，但是能跟他在一起我就很满足，很幸福，所以经历了这段婚姻我无怨无悔，只是觉得对不起孩子，郑海给的这些钱都存给孩子，这是他作为父亲的责任。”

家里的亲戚朋友都劝姐姐再嫁，姐姐都拒绝了，她觉得别人再好，也不是郑海。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姐姐一个人拉扯着孩子。郑海一开始在南方混的还不错，很是风光了几年，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被判刑8年，听说是经济犯，他后娶的媳妇跟他离婚了，把孩子丢给了郑海的姐姐。我姐姐去探望了郑海，回来的时候把那个孩子也带了回来，外甥女因此跟姐姐大闹了一场，住到了我家，说什么都不肯再回去。

我问姐姐：“姐，你要为了那个负心汉和他的私生子，不要自己的女儿了吗？”姐姐说：“我的女儿我知道，她虽然恨他爸，可她也渴望父爱，过段时间我带着这两个孩子去见郑海，她会同意留下这个孩子的，毕竟是她的弟弟，那丫头心软着呢。而且，这是郑海的孩子，让我不管他，我还真做不到。”“姐，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郑海我狠不下心拒绝，而且这个孩子没人管，他姑姑也那样的人只会给他气受，孩子是无辜的。就算不看郑海，他也是我女儿的弟弟。”

姐姐跟外甥女长谈了一次，外甥女接受了。外甥女对我说：“小姨，我妈真傻，她觉得我善良心软，会对那个所谓的弟弟有血脉亲情，会渴望父亲的疼爱，其实不是的，我只是不想忤逆她，我不想被她发现我继承了父亲自私利己的性格，妈妈的眼里一切都是美好的，我不想打破这些美好。有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我没有继承妈妈的善良，但是这样也好，至少我不会重复妈妈的人生。”

郑海刑满出狱后在姐姐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将要复婚的时候，郑海带着他的儿子走了。是外甥女对他说：“如果你做不到用余生回报我妈，给我妈幸福，你就离开我妈，别再伤害她。对我妈，你只剩下愧疚和责任了吧，咱们这种天生自私凉薄的人，愧疚很快就能消磨，责任又算什么东西，如果你有责任心，当年就不会抛下我妈和我，与其等你过个三年五载的又在外面另觅新欢，抛妻弃子，还不如你现在就离开，渣就渣得彻底一点，毕竟长痛不如短痛。我妈经过这些年的操劳已经人老珠黄，别说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只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和我妈回不到过去了，这些年过去了，你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郑海走后，姐姐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工作生活，姐姐对我说：“破镜难以重圆，我和郑海的结局早已注定，我都懂，还是那句话，那个孩子除了是郑海的儿子，更是我女儿的弟弟，我照顾他从来不是为了对郑海携恩以报，更不是为了和他重归于好，只是为了无愧于心。郑海即使有千般不好，万般辜负，毕竟是我爱过的人，我怎么忍心他的孩子……”

外甥女对我说：“小姨，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婚姻？我妈一生只爱我爸一人，甚至为了他半生凄苦，可我爸呢？我承认他看向我妈的眼里有爱，有温情，可是他更爱他自己。有多少女人像我妈一样为了爱情搭上了一辈子，或许对于男人来讲，自己内心的一点小骄傲抵得过所有，男人的虚荣是来自于内心所追求的一些宏图霸业，不安于已有，无限向往自己未曾得到的人和事。我还是喜欢我自己一个人，没辜负，没牵挂，没感动，也没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