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起出去玩啊?”“不了,我得搓鸡屎。”

1

前两天和朋友吃饭,大家畅谈过往校园里的趣事。一个姑娘说,她本科时,有一次社会开完会后,大家商量去哪里玩,有个男生冷不丁说了一句:“我得去搓鸡屎了。”

那个男生就是我。我并不是嫌当时没有好看的姑娘同行,而是真的是要去搓鸡屎。不是黑话,也不是什么网络用语,就是你看到的字面意思,用手搓,鸡屎。

我本科学的兽医专业,有一门课是寄生虫课。我们要研究一种药对寄生虫的杀灭效果,于是要给很多实验鸡喂虫卵、喂药,然后看鸡的粪便里排出来的虫卵有没有变少。为了统计虫卵数量,我们需要从均匀的粪便样本里取一小部分,算出这一小部分粪便中的虫卵数量,然后推算出所有试验鸡的虫卵数量,进而评价药效如何。

问题来了,鸡不会定时定量拉均匀的屎,所以,如果想得到“均匀的粪便样本”,你就要想办法把这一批鸡屎混合均匀了。

来吧老伙计,带上塑料手套,使劲将稀的、稠的搓在一起,然后再加适量的水,像揉面团那样不断搓揉。很快,你就能得到一块均匀的屎团。

这门寄生虫课是动物医学院学生的必修课,所以,如果你想成为一名和蔼可亲的犬猫医生,或是年入百万的赛马兽医,求学路上都少不了搓几把鸡屎。

话说回来,我那五年的兽医求学路为我和我的朋友们贡献了不少惊奇的饭桌谈资。

有一年暑假,我也忘了为什么,我居然想去猪场实习。我跑到广东梅州的一猪场,养了一个月的猪。那年暑假,同学都晒高大上的写字楼,而我晒怎么给公猪撸管。

其实取精是个手艺活,我干不来,我每天只能打打杂。早上进猪舍,第一件事是冲猪粪。猪粪真的奇臭,比搓过、泡过、揉过的鸡粪还要臭。走进猪舍的那一刻,你会因那股臭味感到恶心和眩晕。

不过,在猪舍里待了十几分钟后,你就会完全感知不到臭味的存在了。我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人对环境的适应能力能有这么强。

除了在养殖场要干脏活累活,我们兽医学生在学校做实验时,也经常要干养动物、杀动物、解剖等脏活累活。没人喜欢脏活累活,但真的需要有人做的时候,每个兽医人都能胜任。

走出学校后发现,能够主动且淡定地干脏活累活,好像是被很多人视为一种很会持家、很贴心、很乐于奉献的表现。我就曾经打扫过几个星期没打开过的冰箱、几个月没打扫过的厕所、沾满猫屎的猫砂盆……瞬间暖男力爆棚啊!

表面上,我客气地说,“不脏不脏,我来吧。”心里,我其实在说,“老子可是搓过鸡屎的人,你这,真不脏……”

2

做实验时,我们一般都是按照学号分组。很不巧的是,前12号里只有我一个男生,我们班本来就男生少,女生多,所以,五年来,我所在的所有实验小组里,都只有我一个男生。女生平时看上去小家碧玉的,但真做起实验时,可谓个个猛汉。我的实验里需要杀的小白鼠,都是我邻座女生帮我搞定的。

论动手操作,我们班女生当仁不让。唯独有一次,一力气活,老师建议要让男生来干。

那是一次免疫学实验,我们往兔子体内打疫苗,等养了两个月后,我们从兔子体内获得血清。

给兔子打完疫苗后,我们全班轮流去喂兔子。兔子多可爱,小巧呆萌不闹腾,轮到我喂的那天,我还约上了我喜欢的姑娘一起去。姑娘是其他院的,对萌物的抵抗力极弱。兔子给我漂亮地助上了一攻。

两个月后,我们要给兔子抽血了。以前,我们需要少量血时,只需要从兔子的耳朵扎一下,所以谁来保定固定兔子都行。而这次,我们需要从心脏取血,老师建议这活让男生干,于是我们组的保定兔子的工作就由我来干了。

我的双臂像做平板支撑那样,贴在桌上,一个同学把兔子抱到我的双臂间。我把兔子夹在双臂间,并用上半身压住兔子的背。负责扎针的同学,从兔子最靠近头的肋骨开始往后摸,找到位置后,拿起注射器,使劲一扎,一次命中。扎进去的时候,兔子猛的一颤。不过也就颤了两下,很快又安静了。同学不紧不慢地抽着血,这管满了,针头不动,换个针管继续抽。

注射器斜45度向上倒插在兔子侧面。更换针管间歇,你能看到注射器随着心脏的跳动上下摇摆。天不热,每个人却都流着汗。

慢慢的,兔子开始不耐烦了,每隔几秒会动一下。我不费劲的按着,感觉到兔子的劲一次比一次小,动的频率也在降低。毕竟血被抽了这么多,身子虚弱了吧。

也许是最后把体内所有能分泌的激素都释放了,突然间,兔子开始了疯狂的挣扎,尽其所有。我使出全身的劲按着,同学见势上前帮忙。几秒钟后,兔子最后狠狠的抽了两下,瘫倒了下来。同学迅速从兔子身上拔走了注射器。

完事儿后我有点头晕,靠着墙,一下子坐在地上,满身大汗,心跳飞快,两只胳膊在哆嗦。我看到一起做实验的同学也个个面红耳赤,眼角泛红。

永远不要低估生命求生的力量,这力量曾穿过我的身体,现在只要一想起那只兔子,我的双手都会颤抖。

3

在宠物医院实习,照顾猫猫狗狗,也是我们的必修课。我们学院就有自己对外营业的宠物医院。

你在城里看到的给动物看病的地方,一般都叫“宠物医院”,而我们学校的叫“动物医院”。据说,以前很多人会把家里养的牛、羊、鸡、猪带过来看病,不过后来养猫养狗的多了,市民带来的宠物变为了医院的主要病例。

走进动物医院的院子,你会看到一个大棚子,里面常年养着一到两头牛和数只羊,经常有老师在这里教学生如何打针,捅牛菊花,做手术什么的。走进医院大门,地面是那种坑坑洼洼的碎花瓷砖,供人休息的椅子则是那种连排的绿色塑料座椅。

总得来说,我们学院的动物医院环境老旧,体验不佳。然而,前来看病的宠物主人却很多很多。我本科毕业三年,同一批毕业的同学里有不少已经成了大型连锁医院某某店的院长,撑起了一片天,而他们的老师都在学校的医院上班呢。所以,不少上门求医的人都是别的地方没治好,经医生介绍,送来我们学校宠物医院再试试的。

这些老师水平虽高,但也不是神仙,加上送诊猫狗病情较重的比例较高,所以,只要你去我们学校的宠物医院,总是能看到宠物主人在哭泣。

消瘦的老爷爷抱着一只毫无精神的京巴在哭,嘴里对着他的宝贝嘀咕着什么,像是做最后的告别。不知道老爷爷回家后,有没有老伴或孩子在家等他。家里以前还有这只京巴,现在可能就只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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