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作者:岚亭山人

2020-10-14

户外的秋雨淅淅沥沥,耳边的蝉声凄凄惨惨,岁月悄无声息地流转到了又一个悲秋的季节。

凝视窗外,双目无物亦无神,只有大脑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少年时生活过的场景,一股惆怅之情油然而生,这大概又是那该死的乡愁吧。

在我的人生旅途中,曾经无数次仰望星空,回目乡路,扪心自问,乡愁到底是什么。直到今天这一刻,才渐渐的清晰起来,所以立即命笔疾书,记下这瞬间的感觉。

乡愁,它既不是文人笔下的矫情,也不是歌者曲中的柔情,更不是诗人口中的忘情。其实他是一种痛,是一种想回而永远回不去的痛,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恒痛,是一种撕心裂肺的阵痛。

乡愁,是一个离乡者需要终生服用的苦果。

如果一个人一生没离开过生你养你的家乡,他便没有了乡愁。一旦你背起了行囊,背对着你的家乡,就在你踏上行程的那一刹那间,便有了乡愁,且与你终生相伴。曾记得,收录在我早期出版的<我的窑洞我的炕>诗集中的一组诗中,有这么几行诗句:

三十多年前的朝阳

曾经檫试过我

告别父母的泪光

三十多年前的月亮

曾经把星星

装满了我的行囊

一个懵懂的少年

怀揣着未来的梦想

忐忑不安地走向

远离家乡的地方。

短短几行诗,准确的描述了我当时离家出走的心情与场景。从此,我便成了一名新的乡愁者,如此身份终生无法改变,如此苦果只能终生服用。

乡愁,其实是对家乡牵肠挂肚的思念之痛。

我是一个农家的孩子,我的家乡在清涧县城旁边的一个小山沟里,那里山大沟深,景象荒凉。地无三分平,路无百米直。这样的地方,在旁人眼里,一定是避之不及的蛮荒之地。而在我的眼里却是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的精神家园。那里是我生长了十八年的家乡。那里曾经有我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邻里邻居、发小玩伴;那里有鸡鸣狗叫、炊烟袅袅、瓜果梨枣;那里收藏了我童年到少年所有的梦想和故事;那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是我的梦魇;那怕是曾经捉迷藏时藏过身的满是骚臭味的羊圈,现在每每经过时,却还有一种奇味沁肺的感觉。那里的一切都让我心心念念,终生不能释怀。我想,这便是乡愁吧,它生在你的骨髓里,长在你的记忆中。不管你身在何方,走的有多远,随时都想回来看看。当你踏上归程,你便会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当你靠近她时,你就会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尽情地呼吸那熟悉的气味,你想把一切拥入怀中。这时候你再读读贺敬之的回延安,就会有一种新的感觉。那才是一种正真的乡愁。

乡愁,是你想回却永远回不去的切肤之痛。

你一旦离家出走,时间久了,再想回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你的身体可以随时回家,但其他却都已时过境迁了。

我的人生对以上观点,做出了痛苦的诠释。我和所有离家少年一样,怀揣梦想,背井离乡,想打拼一番,再衣锦还乡。用自己的收获,回馈父母与家乡。可是,多年后,当我认为能回家了、的确也回了家的时候,却傻眼了,这才发现自己回不去了。父母不在了、姐妹出嫁了、窑洞破旧了、院墙坍塌了、荒草过头了、生活场景不在了;长辈老去了、同龄打工了,晚辈不识了、整个村庄都空了;话题没有了、习惯改变了、起居不适了、一切都变了,属于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已不是这里的主人了,而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过客。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才叫乡愁,一种苦不堪言的乡愁。

我每一次归来,都将这种感觉用不同的文学形式记录下来,散落在我不同的集子里,现就《古韵新弹》诗集中选出三首词来,表达我乡愁的滋味:

蓦山溪----苦心

儿行母痛\灯下缝衣扣

少年不知忧\兴冲冲

离家奔走\岂能料想

身后泪相留\挥糙手

人消瘦\正是重阳九

光阴如梭\岁到成年后

游子起乡愁\却不见

亲人守候\谁能告我

慈母在何方\心悔透

难补救\肠断天涯路

瑞鹤仙----老槐树

依山坪小院\土窑两三间

汉槐如伞\童声伴鸡犬

有高墙围拢\夏凉冬暖

粗茶淡饭\礼相让

阖家美满\父严容

慈母歌谣\铸就梦魂难断

离散\再回乡里

断壁残垣\旧情难现

鼠忙鸦乱\齐腰草

掩门扇\老槐能知否

该是如何演变\叹时光

几度流年\恍如早晚

陌上花---怀旧

和风北上\燕归故里

却无栖处\人去窑空

蛛网锁罗门户\寒宅破败墙头倒

老树暮鸦啼哭\马槽依旧在

柴房坍塌\草庭无路

少时无后顾\老来才觉

心被乡土留住\阅尽繁华

不恋阔宅豪墅\身存裘被情笃炕

梦绕魂牵无度\落花随水去

岁难回首\断肠如煮

这一声三叹的痛,便是乡愁。尽管如此,我还是每年至少回一次家,到处走走看看,总想在那些角角落落里找到一些记忆的存在;在枯木嫩草中嗅到童年的味道;在为数不多的几个老者口中听到一些曾经发生过的故事;这一切,对一个游子而言,都是那么的新鲜、那么的亲切。只有把能看到的仔仔细细地扫视一遍,把能摸到的认认真真地抚摸一遍,这才能将思乡之痛稍稍得以缓解。在文章的结尾处,请允许用我曾经的一首“我的窑洞我的炕”的诗,来诠释我的乡愁吧

把身体蜷宿在

水泥制成的楼房

心却老惦记着

那孔亮堂堂的窑洞

那面平展展的热炕

那是我故乡的窑洞

那是我故乡的炕

无论我离家有多远

都深深地眷恋着

那面平展展的炕

那是我爹亲手盘起的炕

那是我娘亲手烧热的炕

那是我姐亲手铺好的炕

无论我的岁数有多大

都深深地眷恋着

那面热乎乎的炕

幼年的我

曾在炕上尿过床

少年的我

曾在炕上打过仗

青年的我

曾将炕上的梦想

插上了稚嫩的翅膀

放飞了我逗留故乡的所有时光

无论我的条件有多好

都深深地眷恋着

那面土灰灰的炕

因为那是传说中的一张古老的床

它不仅冬暖夏凉

它不仅自然健康

那深深的窑洞

那热乎乎的炕

更闪耀着我们祖先

勤劳与智慧的光芒

它让华夏的香火越烧越旺

它让人类的文明普照四方

无论我走到什么地方

都深深地眷恋着

我的窑洞我的炕

因为少年的记忆

都被这窑洞所收藏

因为儿时的快乐

都遗失在这面

平展展的热炕上

因为总会有一天

能回到魂牵梦绕的故乡

在那孔亮堂堂的窑洞

在那面热乎乎的炕上

舒舒坦坦地躺上一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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