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思绪

“掉头!掉头!”她望着前方的路面对身边的他悄声说,语气中有着一种被错过的无奈。他仿佛没听到一样,车子依然不减速也不转弯。

“掉头!掉头!”她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掉什么头,要是掉头你就得过马路!”他把车停靠在了马路对面,“现在可以下去了”,便让她下了车,掉头行驶在了返回的路上。

暮春的傍晚,斜阳还暖暖地挂在天上,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路旁的日本晚樱花已开到荼蘼,花瓣如粉色的雪花一样凋零在脚下,在城市的喧嚣里享受着生命的宁静。

她站在路边,目送他的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有一种感觉漫过心海在喉咙里打转,那种感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她清楚地感觉到了它的存在。是关爱还是别什么,她一时也说不清楚,思绪便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走快一点!”丈夫一边命令着她,一边跑步过了马路,和奔驰而过的汽车抢着速度。她没说话,但也没有应着丈夫的话快速跟进,等汽车打着喇叭过去后,她看到丈夫已经站在了马路对面。她心里很不开心,甚至有点难受。

她丈夫是一个地道的大男子,总是崇尚大事清楚小事糊涂。她很欣赏丈夫的这种性格,常常却也因丈夫的这种性格在自己心里生出许多的委屈。

过马路本身就是一个需要小心谨慎的事情,尤其是在没有红绿灯的地方过马路。她在内心里是多么希望丈夫能和自己一起避过车辆,手牵手小心走到对面,但却没有。

当她避过车辆走过去的时候,丈夫铁青着脸,狠狠地甩出一句:“你不知道走快点一点啊!”她本想也狠狠顶回一句:“走那么快,赶着找死啊!”但她还是选择了沉默,没有接话。

她很少在丈夫面前说很多话,这不是因为她不喜欢讲话,而是她讲的话总是得不到丈夫的认可,不是这句不对就那句不合适,在丈夫面前她就是一个无用之人,不会教书,不会管理学生,不会处理人际关系,更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

在丈夫面前,她把自己变成一个甲壳虫,把自己完完整整地包裹起来,不让丈夫发现她的真实的样子。她不想让丈夫伤到自己,却常常感觉到被伤得遍体鳞伤,心力交瘁;她也不想让自伤不起,却往往在受到伤害时,不知道如何回击,她的心总是狠不下来,就算是把心痛到极致,痛到八瓣,她也拿不出狠很回击对方的力量与勇气。

这些年,她一直以为两个人的日子,本就是这个样子吧,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在他们的意识里,只是别人的爱情,他人的生活,放在自己的生活里,仿佛多此一举。

其实,她也是柔情女子,需要被爱,需要被呵护,需要和风细雨,柔情蜜意。但她还是把自己严严地包裹了起来,还在心门上设置了密码,除了自己,谁也破解不了的密码。

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人去逛公园,一个人去看花,一个人喝茶,一个人听音乐,一个人读书,甚至一个人胡思乱想。她深信每个人都是一个孤岛,生活在属于自己的孤岛上,自己不愿意出去,也不希望别人踏进自己的领地半步,任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她独享着自己世界里的花开花调,云淡风轻。

朋友们都认为她是现实世界里的林妹妹,那么多容易多愁善感,那么容易伤心,那么容易流泪,但朋友们不知道的是,她的伤心,她的流泪,都是对自己生活的一种彻底的否定。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丈夫之间还有没有爱存在着,她不愿意想,也不敢想。也许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产生过爱,她不知道。

当过马路的一幕再一次浮现在眼前时,她的眼前还同时浮现出她和丈夫一起散步时的情景,一起挤地铁门口的情景,她的脸上掠过一丝难言的苦笑,心里悄声说到:有爱才怪!

有爱怎样?没有爱又怎样呢?温暖的关爱不用说出爱,平淡的婚姻也无需说出不爱。她需要被爱,但那爱却在天边,即使是能够着也不能伸手;她需要被呵护,但那呵护中却总是充斥着粗声戾气,不用她伸手,就在咫尺间,时常会伴随着自己的左右,挥之不去。

不知道在路边站了多久,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夕阳已经蹲在山顶上,红红的脸蛋上透出无限的光芒,给路边的景色披上了金色的光芒。

有公交车从身旁路过,停在离自己不远的站台,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两个老人,男的高个子,背微驼着,女的不是很高,但身材修长,打扮入时。男人先下车后,然后转身将手伸给了准备下车的女人,接女人下车后,便手牵着手走过马路,进入了一家超市。她呆呆地望着那一对老人的身影,眼泪便从心底涌入眼眶,自己却说不出是感动还是伤心。

“叮”,手机收到他的消息:“我到家了。”她伸手理了理被晚风吹乱的头发。使劲把眼泪又从眼眶憋回了心底,起脚迈向回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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