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湾过年

来到台湾的第二天下午，雨柱倾斜着从天而降。舅妈说：云儿一同去山上吧，我说好啊。表弟开车，我们带了一束玫瑰，一束百合，一对凤梨，一对金元宝样式的礼盒，盒里装着各式各样不同的干鲜果和各种年糕，车绕山上弦，绿幽的青山上老远就看到一座鲜艳的富丽堂皇的古色古香的大殿，洁净的山路两旁是金黄的佛像，一米多高，每位金佛间隔两米，个个笑容满面，福星高照，让在世的晚辈，儿女无后顾之忧之感觉。

雪白的宝马车缓缓停下，我很快速地下了车，急转身扶舅妈下车，舅妈和表弟我们三个来到总服务台，舅妈拿起笔，从服务台上滑过一张十六开的表格，一项一项填上她父母的名字，再填来拜见的人与逝者的关系，再填上有谁前来拜见。给逝者的礼物有：明灯两盏，明灯形状花纹像一个大菠萝，比菠萝高，比菠萝粗，是耐热玻璃的透明度很强，瓶内装得是血红的液体蜡，舅妈说这两瓶蜡可自燃十五至三十天，舅妈填好了表格交给工作人员，随之从钱包里拿出了一万块钱放在工作人员旁边，工作人员接过舅妈填好的表格，很快输入电脑。工作人员用很温和的语气说：对不起胡妈，你为父母供奉的长明灯，在三天之前，先逝的大女儿和女婿已经供奉了，并预交了三十年的长明灯和一切费用。她说她去美国，不定几年回来。舅妈眼睛一亮，用很无耐的表情，说：她怎么能这样做呢？她对服务人员说，谢谢，就给我做六个我爸妈最爱吃的菜饭吧，一定要素的，让二老素素静静，饭菜单不一会儿从电脑里打印出来，表弟拿着菜单，去了操作室，不一会儿用一个托盘，托来了六样饭菜，找到爷爷奶奶的牌位，把所有的从家里带来的礼品供果和饭菜放债另一个托盘里，舅妈先递给了我三支高香，自己取了三支燃上，举过头顶三次，默默祈祷了一会

之后。舅妈脱下自己的鞋，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把鞋脱下，我跟舅妈一齐来到三楼，楼上人群拥拥，只能听到人群中各种不同的抽泣声，和下跪起伏的扣头声，我摒着呼吸紧跟舅妈，左拐右拐来到面向正西的柜子旁，舅妈从身上掏出钥匙打开匣子，所有的柜匣子都仿佛药房的药匣子一样。每个匣子里有的是一个，有的是两个，有的是三个，也有的是四个瓷罐，罐上贴着逝者的姓名，舅妈打开匣子，把手伸向里边，轻轻地抚摸着里边的瓷罐说：妈，爸，我来看你来啦。

今年过年很高兴，很热闹，因为我先生的两个妹妹，翠玉，秀玉还有秀玉的女儿云儿，从大陆冒雪赶来和我们一起过年，云儿也来看你来啦，她就在你面前，你一定还记得吧，八七年我和我先生，女儿雁行，我爸和你回大陆时，就住在云儿家，云儿把最好的床铺让给我们五个人住，云儿的老公找了车，带我们去了孔林，曲阜，拜了孔老夫子，又去了我们老家平邑，看望了大爷二大爷，你猜，一进村，村西头就有好多人都在说：三相公回来了，三婶子也回来啦，小翠妮也回来啦……

我们很感谢云儿的老公吴先生。我小妹秀玉很遗憾地说：那时叔叔婶婶都那么大年岁啦，用那种车去平邑，坐一天，年轻人也受不了，可是那时条件差，能找到那种车也不错啦，小娇车都是当官人坐的，叔叔婶婶要是现在回去就好了，我们家都有小轿车啦，云儿家两辆，小利有，小泉有，小丁有，小建有，有好几个老板级的，城里也都有别墅啦，那时，只有云儿家还算不错。

爸啊妈啊，才二十年，大陆老家变化可真快啊，要是你二老还活着该多好，我们再回趟老家就有别墅住，小轿车坐了，云儿昨天跟她舅舅说：从滕州到济南开车只用两个多小时就到啦，她舅舅还大嗓门给云儿辨别怎么会呢，从我们家到济南四百多里路程，你一定是记错了。云儿说：在我们城东就是一条京福高速，出门就上高速，高速是双行道，总共八个道，她们设计院几乎每天都要去济南省府，建设厅办事，云儿说：鲁南有句顺口溜叫：早发夕至。

那会儿，我再也无法容纳眼框中的泪水，我轻轻跪下，给爷爷奶奶磕了三个头，在那一瞬间那一时刻多磕了三个头。舅妈说：为什么叩九个头，我没有回答。我的心是酸的，我的膝盖是软的，我全身的骨骼仿佛海绵一般，几乎瘫痪状态，舅妈和表弟扶着我，劝我让我不要哭，爷爷奶奶一定是在亲你，她听懂了我的话，我再一次从舅妈，表弟手中瘫痪在红地毯上……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爷爷奶奶……

一路上我不停地抽泣，没说一句话，舅妈握着我的手不停地说：不哭云儿乖，爷爷奶奶在天之灵一定会知道你对他们的爱，舅妈问我：云儿，为什么多叩了三个头呢？是不是给你爸叩的，我没有回答舅妈的话，泪像瀑布似的又一次涮涮流下，舅妈又说：不哭，不哭，舅妈理解你当时的心情。

回到家，舅妈对舅舅说：你说我姐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还那么霸道，不给我说，就又交了三十年的长明灯费给爸妈。

爸妈在世时，她总是给我分的一清二楚，就连爸妈过生日，平时聚会，过年过节买吃买穿总是她赶在我前头，爸妈过逝之后，我向她请求过，让她把扶持爸妈的任务交给我们，年轻时，她总是说我的孩子多，家庭收入不如她，现在我的孩子都有自己的家庭工作了，不用我一分钱，我们两个的钱够用的，她为什么还那么做。舅舅说：交就交了，再襄也是交了，都是父母生的，谁交都一样。咱离父母近，可以每个礼拜去山上看看老人家，不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