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土皇帝

他只剩一匹跛脚瘦马,手中断剑布满裂口和血斑,破旧铠甲下,紧贴皮肤的布条遮不尽错落的伤口,周身染遍了剑与血交媾生出的污垢。他撑着这具腐朽的残躯,踉跄走在战火肆虐后的故国乡土,他饱受质疑,为战局失势而历经屈辱。

他只能重归战场,却还是陷进地狱,在那永恒难灭的黑暗深处,终于,他背弃了荣耀,迷失在光明难以照耀的地方。他将灵魂置换给邪魔,与尸鬼同寝,任由种种背离骑士教义的恶念于心底滋生。他甚至在很长时间里都没能察觉,不经意间,自己已经忘记了骑士战歌的曲调。

在半死之间浑噩已久,有一天,他不复湛蓝的眸底突然映过一幕幕画面:初成骑士时,老约翰时时挂在嘴边的战场存活教条;技艺小成后,大卫队长严厉面容下宽慰的笑;画面的最后,他看到了那片战场,难以计量的岁月之后,他再次触碰到了昔日伙伴们宽厚的脊背。

他甚至没看清他们的脸,但他确定那是他们,他想起来了,在那个被诸神弃舍的春日黄昏里,他与苟存的伙伴们,求死的灵魂批着残破的躯壳,毅然朝那片诅咒之地冲杀而去。春风恼人,春雨如箭,莹草鸟啼全然挡不住亡魂的凄厉嘶吼,他们不管不顾,踩着被血水泡软的泥土,靠近了那座乌云缠绕的高山。

最后,他没能等到最后,恶龙肆意屠杀着伙伴,肮脏的墨绿色龙息淹没了脚下每一寸大地,顺着脚跟,开始浸上他的身躯。

他陨于春风,终在这个寻常的冬季,踏雪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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