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读《红楼梦》对林黛玉进贾府的多元叙事,进行文学艺术品鉴探析

前言:林黛玉进贾府是《红楼梦》非常经典的一段内容,我们的高中课本都选择这篇内容当做教材,从而使大家可以领略曹雪芹的文学艺术魅力。在单独这样的课堂学习中,我们对这段内容大多是做一些人物性格和环境描写相关的分析和学习。

细读《红楼梦》对林黛玉进贾府的多元叙事,进行文学艺术品鉴探析

但要更深入的领略《红楼梦》的艺术之魅,就需要放到更为广阔的作品背景中去,因为这样可以看到更为全面而清晰的艺术图景,更为细致和全面的掌握文学背后,那深层的艺术逻辑和文学价值。

《红楼梦》是集中国文学之大成的优秀文学作品,也是中国小说叙事的典范作品。她对于人物、事件和环境的出场介绍都有着极为细致的艺术考量,我们如果把聚焦角度拉的更广一些,就可以在整个文本的叙事整体中,看到“林黛玉进贾府”其实可以和“冷子兴戏说荣国府”还有“刘姥姥进贾府”这两段内容形成“互为文本”的艺术参照。

因为曹雪芹在整部作品中,把人物介绍和环境描写都进行了生动的艺术化处理,所有环境描写基本的都出自不同的角色眼中,通过不同人物投射出不同影像。

这并不像我们阅读其他作品所看到的,那种通过叙事者做的环境和人物陈述,两者是有着完全不同的艺术效果,为了大家能够更快的理解我的解读和分析,我拿一个简单的示例,来以小见大的反应我今天所品鉴的主题内涵。

多元叙述视角的艺术效果示例

比如两个人进入沙漠看到了海市蜃楼,作为文本的描述,是可以大致分成这样两种方式,第一种以叙述者视角出发:

王二和李三在沙漠里走了整整一天,滴水未沾,他们突然看到不远有一座城堡,城堡前面有一条护城河,河两边长满了青草,后面是城堡大门,旁边的瞭望楼还站着一个门卫……

我们来看第二种文本的描述方式:

(走了一整天,两人滴水未沾)王二,你看,前面是什么?“是水”。“不对,是城堡”李三舔了两下那干裂的嘴唇说道。“李三,你掐我一下吧,我们是不是到了天堂?”“看,草地后面的瞭望楼里有人,我们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这就是两者的区别,同样的画面,不同的投射。前者是由叙事者呈现,没有情感,只有陈述;后者是撇开叙述者,通过人物角色进行了描述,大家可以对其有个更为形象的认识。接下来我们对其《红楼梦》的内容做这方面的解读和分析。

林黛玉进贾府的多元叙事及其文本对照赏析

我们阅读《红楼梦》的时候会发现,虽然《红楼梦》涉及到有名有姓的人物有四百多个,但几乎所有的人物出场都没有如同列队点明那样,一个个的先通过叙述者逐个的介绍,这样写出来的内容,一看就像写一本家谱,而不是文学作品。

同样,还有环境描写,也是通过不同人物,通过他们眼中看到的不同的贾府,相当于以不同角度及其心理进行了对环境的不同描写。

细读《红楼梦》对林黛玉进贾府的多元叙事,进行文学艺术品鉴探析

这里至少有两层艺术考量:首先就是避免家谱式的罗列陈述,那样读者是没有多大耐心阅读完这样的无趣作品;另一种考量就是通过不同视角,来表现不同人物内心与其他人的不同。

就如对于贾府的印象,互为文本的两个人物,他们都参与了相同的场景描写内容,一个是林黛玉,一个是刘姥姥。林黛玉眼中的贾府,因为她本身具有大家庭的成长环境,有学识与见识,他可以进行以贵族家庭身份成员视角,来进行环境的审视,比如在林黛玉进贾府这段原文中:

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赦造宁国府”五个大字……黛玉便知这方是正紧正内室……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荣禧堂”……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石青金钱蟒引枕……

这是出自林黛玉眼中的贾府,如果我们对刘姥姥进贾府那一段做“互文”对比,就能发现其不同之处,这是因为不同的身份和学识,就有着不同的视角,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刘姥姥在第一次进贾府的时候,在贾府门前看到的却不是匾额,而是:

来至荣府大门石狮子前,只见簇簇的轿马……之间几个挺胸叠肚,指手画脚的人,坐在板凳上说东谈西呢……(见王熙凤时)刘姥姥只听见咯当咯当的响声……忽见屋中柱子上挂着一个匣子,底下又坠着秤砣般的一物,却不住的乱晃。

以刘姥姥的视角看贾府,比黛玉多了“挺胸叠肚”的看门仆人,还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挂钟,而刘姥姥眼中也永远不会看到贵族大小姐所能看到的那些匾额、金钱蟒引枕和靠背等等。

而如果把两人眼中所看到的画面进行了重合,由一个的视角来看,来表达,那这种环境描写就会出现扁平感,没有了立体和形象化,就如我文章开始举的那个示例一样。

同时也会出现人物视觉印象与人物身份不统一的艺术瑕疵,就如刘姥姥如果看到匾额,看到金钱蟒的引枕,那我们怎么理解刘姥姥他的身份和学识问题?如果林黛玉看见仆人,看见大挂钟,也会出现同样的身份错位问题。

细读《红楼梦》对林黛玉进贾府的多元叙事,进行文学艺术品鉴探析

如果把所有的这些通过叙事者来表达,以那种家谱式的死板罗列,那岂不让人看的昏昏欲睡?如果说在描写贾府的内容上,我们把林黛玉进贾府与刘姥姥进贾府看作是“互为文本”的两个角度,那在故事人物角色的引出,我们又可以把“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和“林黛玉进贾府”形成另一个“互为文本”的对照阅读。

因为在林黛玉进贾府的这段内容里,除了环境描写,还有重要的一个,那就是人物的出场描写。在这段内容里,几乎所有的关键人物都要出场,虽然贾政和贾赦他们没有出场,但也在这段内容中做了“点题”, 这是非常艺术化的文学描写处理,一点都没有僵化感。冷子兴是以外人的眼光看贾府的成员,而林黛玉就可以近距离,以内部人的眼光看贾府这些人。

在此要插播一句,有人把贾赦和贾政在林黛玉进贾府时候的不到场,理解为“阴谋”或者是“谶语”,如果没有具体的文本做论据,那在这我们只能往情节需要上做考虑和关联,要不就是当时的风俗礼节习惯,或者就是为了避免人物全部出场,而造成对整体文学艺术效果的影响。

对于环境描写,作者用刘姥姥和林黛玉作为对比参照,对于人物出场,冷子兴又与林黛玉互为参照。两者其实是具有相同的艺术效果,人物在不同人的眼中,不同的形象,不同的呈现在我们读者面前,我们不能一味的否定任何一个人的描述,而是通过多人的描述,更清晰、更立体的认识到这个人物,人物从来不是简单的二元性格,而是多元的,复杂的具有普遍人性的多层个性特征。

在冷子兴演说那一段内容里,说了贾宝玉是衔玉而生,有提起贾政如何对宝玉抓周一事耿耿于怀,贾雨村如何对其正邪两赋进行讨论。而到了林黛玉进贾府这段,却有着林黛玉自己的认识,首先就是林黛玉从王夫人口中得知什么“孽根祸胎”“这些妹妹都不敢沾惹他”等等信息,而自己第一眼看见贾宝玉:

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黛玉一见,便吃一大惊,心下想道:好生奇怪, 倒象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

这是林黛玉眼中的贾宝玉,人物的描写在于立体,而立体的表现有很多种,一种方式是通过事件的参与,不断的让人物的品性在读者眼中丰满起来,另一种方式就是通过多个人物进行多个角度的不同认识。

而在《红楼梦》里面,对于贾宝玉的塑造,是两者合一的,即有事件的参与,又有不同人物对其的印象描述,除了冷子兴,其实还有众婆子的视角,在文本中提到众婆子看到贾宝玉,面对花草的那种自言自语的痴迷状态,以为是痴傻

还有宝玉身上的石头也对宝玉也做了一个视角的描写,那首西江月的词,就是“石兄”作为叙述者的视角,进行的一个反讽的不可靠叙述描写,这里同时还包含了不同的主观价值判断,让文本的艺术化更为明显

无故寻愁觅根,有时似傻如狂。总然生的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第三回)

除了贾宝玉,还有王熙凤,王熙凤的出场,单纯的在林黛玉这段内容里,大家在校上课的时候,讲到的最多的是先闻其声,后见其人的表现方式,这是一个角度书写王熙凤,并且在这段内容里,王熙凤表现出了是一种哄贾母开心的姿态面来面对林黛玉。

如果以刘姥姥进贾府作为“互为文本”的对比,刘姥姥看到王熙凤那种头也不抬的,手不时的拨弄炉子里烟灰的那种情景,充分的表现出这种多元视角下的人物形象立体感,王熙凤的 形象在这时得到了进一步的丰富化。

细读《红楼梦》对林黛玉进贾府的多元叙事,进行文学艺术品鉴探析

在我们传统的文学理论中,虽然没有对这种方式进行过理论的归纳,直到上世界西方出现的叙事学,才对这种视角的多元做了叙事学的解读。

但我们传统的文学评论并不缺席对此的重视,如当时的脂砚斋批语里,早就对这种多元叙述方式做了深度赏析点评,他们早就认识到这种叙述的巧妙之处,比如在“林黛玉进贾府”这段内容里,我们可以看到这样的点评:

以下写荣国府第,总借黛玉一双俊眼中传来[蒙侧批]。以黛玉之来去候安之便,便将荣、宁二府的气派描写尽矣[蒙侧批]。

这两段脂批就是对这种多元叙述视角,所表现出的艺术魅力而做的点评。前一句是对林黛玉刚到贾府门口的描述做的点评;后一句是对林黛玉见过众人之后,又到宁国府和王夫人那里请安描写做的点评。

尾声:这种多元视角,除了通过不同角色人眼中,看到不同的景象之外,还有着不同人物,对其不同的感受参与其中,以此手法对这样大规模的结构文本叙事,有着至观重要的作用。

如此庞大的情节结构,很多人仍然觉得读不下去,那如果没有这样一些巧妙的文学艺术处理,我相信,这种庞大繁杂的情节故事作品的赏析阅读,肯定是不堪忍受的。

文: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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