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风云录(七)·之子何归

这山河虽大,可何处才是自由乡?

文章为专题联动文章,作者为多人,均收录在《一笑江湖》专题之中。

上一篇:有生之年遇到你

云桑醒来时已是玉城的黄昏了。

旷野上几只黄羊在漫无目的的吃着草,天地昏黄一片,云是黄的,地也是黄的,大风裹挟着灰蒙蒙的尘土扑棱棱的刮了起来,黄羊被惊吓得乱跑。一下子掉进了事先挖好的陷阱里,掉进去的在死命挣扎,没有掉进去的也只能在旁围观,羊已经入了网,剩下的就看猎人的心情了。

云桑再看了一眼吕良英的坟墓,手中的刀动了几次,终究还是没有为他刻一个名字。

回到玉城时,太子还在与陆唯云和郭述商讨出兵事宜。

众人皆进言发兵,太子却还在迟疑,手中紧握着佩剑,嘴唇紧闭,他在想什么?是想起了那位皇帝的赫赫威名?还是念及着君臣有序,父子人伦?云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云桑忽然想起了荒野上那只掉落进陷阱的黄羊,太子又何尝不是另一只羊呢?云桑上前几步就欲要发声,却被陆唯云眼神喝止。云桑心下一惊,伸出的手也慢慢收回,她茫然的看着陆唯云,眼神凄厉而惹人怜惜。可陆唯云回应她的只有一个更加凌厉的眼神,旁边的郭述看到了二人的眼神交汇,也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云桑知道,这件事情她是无力阻止的,就像一只虫子无力阻止车轮的转动,一只黄羊掉落陷阱时,其他的黄羊只能看着。看着他挣扎,看着他死去。

走出大厅不一会儿,一只信鸽便扑棱棱的飞落下来了。又到时辰了,改向宇阳那边报告太子的情况了。

有时候,云桑真恨不得那时候与吕良英一同赴死,人生最无奈的,莫过身不由己。

这山河虽大,可何处才是自由乡?

芝兰殿外侍卫森严,重重铁甲将这座大殿团团围住。铁甲护卫本不足为奇,但这群铁甲卫士中大半所配置的兵器竟然都是四米长的长枪和半人高的大盾!枪军重山兵,自三十年前重创蛮族“玄甲畴”和游骑之日起,便是端朝最强步军。在这高墙深院的宫城之内,数千人长枪林立,大盾如墙,步履一致,缓缓前行。杀力更胜于塞外之地!

芝兰殿里,白承斜坐在大座之上。那虚幻蒙蒙的“刘妃”水蓝色身影窈窕而来,水袖软软的抚起,不停地轻唤道:“陛下…”可白承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神情冷漠全然没有在他人眼中的痴迷与沉沦,反而冷冽而轻蔑。

宿晏静悄悄的走进了大殿,手捧木盒,拜伏阶下。

“你来了,起来吧,海充给了你什么好东西呈上来看看。”白承说道。

宿晏将所带木盒递给前来的常侍,起身说道:海充用来买通臣下的,是上古螭纹双蝶璧和来自无极洋的隐香珠。都在这木盒中,请陛下过目。“

白承掀开盒盖,朝里面扫了一眼便又阖上了。挥挥手让常侍送了回去。

“人家送给你的就是你的,收着吧。这场戏你还得陪我演下去呢。”

宿晏收下木盒眉头紧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行礼说道:

“陛下,您让微臣配合海充言说太微南移,紫微星黯,其意何在?北方边镇遭袭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太子统兵也并没有南下的迹象,可是臣这话一传出去,太子可就身不由己了!“

白承闻言嘴角不禁微斜,他眼睛死死的看着宿晏说道:

”都说你宿氏一脉只专精于天象星卜,何时开始对朝局感兴趣了?“

宿晏闻言大惊,赶忙跪拜,白承却不待他说话便挥手制止:

“孤也就是随口说说,不必惊慌。不过你速来耿直,让你违心配合海充也是难为你了,估计这一日你也是惶恐不安吧。”

宿晏回道:“臣这两日在府上时时惊恐,若是因为臣的一席话引得国中动乱,臣的罪过可就大了。”

白承闻言大笑说道:“宿晏啊宿晏,你也太高估自己了。这国是孤的国,我不让他乱,谁也乱不了。你不能,海充不能,太子更不能!”

“臣听闻太子统兵马十万,更是新收了江湖才俊陆唯云,郭述和原北方军太守吕良英的三大前锋古楠、古松、古桃三兄弟,实力大增。微臣此话一出,难免太子会走上邪路!”

白承抬头看着高高的殿宇,屋顶上梁栋纵横,在明亮的宫灯照映下宛如蜘蛛网一样。

“太子的十万兵是孤的十万兵,太子所增外援,也是孤特意安排好的。当他到达玉城时,那些人会极力劝他出兵南下!孤倒是很想看看,我这个怯懦的儿子,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宿晏虽然也有猜测,却不防真相竟然如此惊人。他不禁懊悔自己的口舌为何如此之多,陛下设局之大已超乎他的想象,只是不知陛下所图究竟是什么?

白承低头看见宿晏跪在那里浑身颤抖,笑道:“怎么了宿卿,你怕了?”

宿晏叩首道:“是臣多嘴了,还请陛下恕罪。”

“你有何罪,纵然天下大乱也是孤一手所为。孤若不信你,又何必把这紧要事宜交付于你呢。而且现在所有的抉择都在太子中,何去何从,就看他自己了。“

宿晏说道:“陛下早早便在玉城布局,又怎能料定太子不会立刻挥兵南下,而是北上玉城呢?”

白承走下台阶,一把推开殿门,指着宫外黑沉沉的长枪兵说道:“不北上,如何调离这些“重山”兵,在城墙之下的重山枪阵不是他手上那十万人能击溃的!“

宫门之外,长枪兵铁甲森森铺延而去,黑黝黝的颜色让着帝都皇城变得愈加诡谲。

一只白鸽飞越千里,终于落到了一个红色衣袖的手臂上。近侍将信筒取下,飞报给了白承。

白承打开信件,上面只有寥寥数行:

“臣等依陛下所传,戮力鼓动太子南下,太子迟疑不前,尚未决策。敬上,云桑。”

白承看完后将信纸扔进宫灯之中,火焰跳跃之后,留下一堆灰色的灰烬沉浮在灯油之中。他看着北方阴沉不定的天空,那里他的儿子正在他布置的局中沉沦挣扎,他的表情阴沉不定,终究还是叹息一声,说道:

“通报皇后,孤今晚去她寝宫就寝。”

常侍转身离去,白承站在高高的宫墙之上闭上了眼睛,这北风中似有兵戈声传来

“我的儿子,我宁愿你马上率兵南下与我决战也不愿你如此首鼠两端。战又不战,退又不退。你这怯懦性子,如何震慑住着偌大的山河!”

天上黑云翻滚,阵阵闪光之后是隆隆雷声。一场大雨即将到来,江山画卷是烟雨蒙蒙,还是支离破碎,一切都要待后世翻书人评写。而这书中人,只能尽力书写属于自己的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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