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真正认识母亲,应该是我40多岁了。陡然间觉得以前那个生龙活虎的妈妈,那个无所不能的妈妈,那个口若悬河的妈妈,那个一口气挑补鞋担子,能日行几十里山里的妈妈,那个别人口中老付家的妈妈,那个做什么像什么的妈妈,那个乡干部口中啧啧称赞的妈妈…她的光环太多了,以至于我数也数不过来。突然间在她依旧主宰我一些琐碎小事的时候,还教你如何和别人交流话题的细节时,在她对如今的社会变革,还是停留在她年轻时老旧的记忆中,对于家庭的个体发展发表着不合时宜的论调时,已然属于妈妈的时代过去了。

妇女标兵:据说在母亲年轻时,那还是三年困难时期,因为母亲擅长筛筛子,被生产大队选为特殊人才,因为这个原因,母亲比别人多出很多口粮,每天三斤配额,母亲因为饭量小,多出部分省出来都给了附近乡亲们,还有家里其他兄弟姊妹,在她的帮助下,很多人挨过了那个饥荒年代。据母亲回忆,至少一个村子的人都被她接济过,因为他们和母亲吃菜,母亲给他们粮食吃。在生产大队里,也是特别能干,每年收成也是最多的,曾经还借粮食给别人放账,也是比较开创比较早期的具有商业头脑人物了。如果把她放在现今社会也许会是一个公司老板。然而母亲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

在她小的时候,据说外婆生下她,一看又是个丫头片子,不管她,任由她赤身裸体,邻居见状就对外婆说这也是一条生命,还是把她养着吧!(不过外婆那么同情狗狗猫猫,这个消息姑且听着)因为责任心超级强,在家里很小就是顶梁柱了,母亲说三舅舅在国民党队伍里送信,写信回来让外公外婆送几个弟弟妹妹去读书,小舅舅和小姨都去念书了,只有母亲最能干,被外婆相中,在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据母亲说最多的是砍柴。因为我们家乡是丘陵地带,茅草是主要的生火物资。每天都是8、9捆茅草垛,因此也就失去了读书机会。

嫁给邻村的父亲后,因为母亲特别能干,赢得村里人的称赞。后来父亲去参军,留下她一人在家干农活,守着一亩三分地。第一胎是个男孩,母亲说要生产那几天还抬重物,后来就小产了,孩子生下来没几天就走了。因此也是难过了很久,期间还经历过什么不得而知。

第二胎便是如今的姐姐,姐姐生性活泼,从小母亲地头干农活总是带在身边,晒得头上冒油。自己家里杀一只鸡都会仅着姐姐一个人吃个够,因为那是小家里只有她们两俩相依为命。我是在五年后一个冬天出生。母亲有条腿一到冬天便麻木了,据说是那年生姐姐时被褥薄,冻成那样了。所以一到冬天,便会在右大腿外侧裹上厚厚的棉垫来抵御寒冷。

小时候记忆里在农村那一段时光应该是最美好的,总是记得母亲歇工时,扛着锄头从农田里回来,顺路摘一捧野草莓带回来给我吃,还记得那果子紫红紫红的,一碰就会滚落于掌心。常常母亲带回时,果子上还留有她的掌温,母亲总会说:来,给你带木果老(野草莓)回来了。那一刻特别甜蜜温馨。现在想起了那一抹夕阳照耀余温下,一大一小两个影子一前一后,小家伙蹦蹦跳跳吃着野果。

改嫁后生活

能记事时,家里有个男人,母亲让我称呼他为“伯伯”,也不知道,伯伯经常和母亲吵架,每次吵架,母亲会一边哭,一边牵着我往外婆家去,外婆那边村子里有大姨,小姨,大舅,三舅,还有一些表亲。每次都是母亲向他们中某人哭诉,然后大姨会骂几句伯伯,安慰一下,母亲便于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带着我又回到自己家里,继续往日生活。村子里但凡婚丧嫁娶,总会请母亲过去帮忙主厨,农村的一个村子都是亲戚,大部分都是同姓,我们是外来户,然而伯伯家与村子里是远房亲戚,所以也是亲戚关系。农田里母亲常常和男性壮年人一起干农活,伯伯是兽医,干不来农活,所有重活累活都在母亲肩上。伯伯家其他子女都比我大,和爷爷奶奶住在城里,而他们家原先成份是地主。上世纪80年代初期没有摘帽时,伯伯对母亲还是比较好。但他生性风流,母亲跟着也吃了不少苦头。

母亲特别要强,在忙完一天农活后,还攒钱买了一架补鞋机,没日没夜挑灯夜战。还请了师傅回来教授手艺。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出师的,小孩子的世界就是和同伴一起开心。我更多记忆就是母亲一早会挑着补鞋担下到周边农村去补鞋。晚上很晚才挑着担子回家,我和家里小黑在村口守候。有时候姐姐也会来我们这边(姐姐被法院判给父亲了,父亲在遥远的北方,为了组建新家,把姐姐寄养在我堂哥家)

母亲也是出名的热心肠,不管谁家有困难都会找她,她总是帮别人剖析,总是让其他人开开心心回家。我曾经对母亲说,如果你当年读了书,和父亲随军,那你怎么样也会混一个妇女主任来当。母亲总感叹那个时候身边人认识肤浅,舍不得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怕去了部队,父亲转业后回来没有地种了,所以两个人就分道扬镳 。

后来的日子就是吵吵闹闹一直是母亲生活常态,曾经劝她与伯伯离婚,诉状写好,在法院调解下两人过着若即若离的日子。

后来在后来就是现在这样,佝偻着身子,因为以前的固有思维,依然继续她认为的正确观念而进行生活对她的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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