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仇人去当官,算不算大公无私?

《世说新语·言语》

【原文】

荀慈明与汝南袁阆相见,问颍川人士,慈明先及诸兄。阆笑曰:“士但可因亲旧而已乎?”慈明曰:“足下相难,依据者何经?”阆曰:“方问国士,而及诸兄,是以尤之耳。”慈明曰:“昔者祁奚内举不失其子,外举不失其仇,以为至公。公旦《文王》之诗,不论尧、舜之德而颂文、武者,亲亲之义也。《春秋》之义,内其国而外诸夏。且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不为悖德乎?”

【戏文】

我没有仇人,因为当日事要当日毕。——沃兹基


话说荀爽(荀慈明)与汝南人袁阆会面,后者问起颍川当地都有哪些出色的人物,荀爽一开口就提到了自家那几位兄弟。没错,号称“荀氏八龙”,的确符合出色的标准。

所以荀氏八龙又被称为“炒肝儿八人组”

袁阆一听就笑了:“莫非颍川的有识之士全在你们家?”

荀爽反问:“你这么说有什么依据?摆明了是骂我喽。”

袁阆:“我问的是国家人才,你举的全是自家兄弟,我骂你有什么不对的?”

嗯,没什么不对,荀爽准备开始反击了,他说:“春秋时期,祁奚举荐人才,对内不回避自己的儿子,对外不回避杀父仇人,大家都认为他公正无私。周公作诗《文王》,不提尧舜之功德,而只说自己爹和哥哥的好话,这也合乎热爱亲人的道理。《春秋》大义,同样是把周王室当成自己人,把其他诸侯国当成外人。况且,不爱自己的亲人而去爱其他人,难道就不算违悖道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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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私心,你自己知道

荀爽的这一套说辞,运用的依然是举例法,其中涉及到《左传》(祁奚举贤)、《诗经》(《文王》)、《春秋》以及《孝经》(故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如此引经据典,无非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私心。

好吧,算你成功了,其实稍微较真儿一点说,也只有“祁奚举贤”那个例子勉强算是合格,可人家祁奚是先推荐的仇人,仇人死了才推荐的自己儿子。这跟荀爽同志上来就夸自己兄弟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当然了,这并不是重点,而是一个误区。难道“推荐自己儿子去当官”的反面,就一定是“推荐仇人去当官吗?”

同问,“赞美自家兄弟”的反面,就一定是“赞美外人”吗?是否做到不分亲疏,就算是公正无私了呢?

是的,面对任何人我们都下得去手

不不不,没那么简单。在荣誉面前,这个选择是相对容易的,推荐自己人获得直接收益,推荐外人乃至仇人,获得间接收益(化解矛盾、赢得名望),这笔帐怎么算都不吃亏。

事实上,人真正面对的考验,往往是没有收益可言的,假如摆在面前的不是荣誉而是火坑,你的儿子又刚好符合跳火坑的标准,你还会不会优先推荐自己人呢?

我猜这个问题如果摆在荀爽面前,他是一定不会“毫无私心”的将自家兄弟推进火坑的,因为这违悖了道德。(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不为悖德乎?)

所以,荣誉面前高风亮节大多数人都能做到,但是在吃亏受罪面前,真敢无私的还剩下几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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