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求学之路

(一)我的小学

我没上过幼儿园,也没上过学前班。虽然家里距离街上只有两三里路,但读书之前我从没上过街。到我读一年级的时候,我妈带我去报到,同路的还有同村的一个大婶。

我妈一路跟那个大婶聊着家长里短,我像个小跟班,光着一双小脚丫紧张地跟在后面,生怕一不留神就找不到我妈了。第一次上街,我没有心思关注街道两边的店铺和周围的风景,也没有丝毫的兴奋和新奇。

刚走到东门桥头,大货车轰隆隆地呼啸而来,不知车子为何物的小小的我,只觉有一只巨大的老虎正张开血盆大口向我扑来,瘦弱的我还不够它塞牙缝的。我內心涌起巨大的恐惧,不由得哇哇大哭。此时,身边的母亲就是我最大的精神支柱,我赶紧往母亲身后躲。

母亲大概觉得我的表现很像一个小乡巴佬,让她在乡邻面前很失面子,不仅没有紧紧抱住我,反而粗暴地把我从她身后扯出来,嘴里嫌弃地骂着:“别像个乡巴佬一样,怎么这么没出息?”我像一只虾,不进反退。母亲生气地拽着我,我满怀恐惧地往前挪着沉重的步子,当又一辆大车子轰隆隆开过来的时候,我哭着往后退,我妈很生气地拽着我往前行。常人是很难理解一个孩子此时的恐惧与无助的。

半个多小时后,终于结束了这段痛苦的旅程,到了学校以后,我妈把我扔在那里,严厉地交待了几句什么,就走了。

学校低矮、破旧,班级也不多,老师就几个,也不觉得亲切。我谁也不认识,一个人孤零零地蹲在墙角。一年级有两位班主任老师,一位大约三十多岁,长得高高大大的,眉目还算清秀。另一位大约五十多岁,个儿挺高,脸很长,一头利索的齐耳短发,两鬓用两个黑色发夹别着,穿着黑色平面绒的衣服,并无长者的慈爱,反而颇具威严。

她俩拿着名册室内室外点名,让叫到名字的孩子回答:“到!”我知道自己是那个长脸老太太班上的,可就是不答应,也不进教室。后来,那个老太太说:“你是对面班上的吧?”我说:“不是的。”她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我点名的时候为什么不答应?”后来总算是在老师微怒的目光下进了教室。

听老师交待了些什么,就吃午饭了。我们如同出笼的小鸟,飞奔出了教室。回家的路上,我遇到了我堂姐等熟人,一起高高兴兴地结伴往家赶。

到了家里,冷锅冷灶,并无午饭可吃,母亲外出干活还没回来。去到晒簟里抓些花生放进口袋,又拿了一张打粑皮,就跟着堂姐去学校。

正午的日光正烈,太阳可劲儿挥洒它的热情,我光脚踩在晒得滚烫的鹅卵石上,感觉脚底都烫得起泡了,现在想来,室外温度至少有四十度吧。为了让可怜的脚板少受点蹂躏,我施展开了“凌波微步”、“蜻蜓点水”的功夫,尽量减少脚底与地面接触的时间,那模样像极了在烙铁上跳舞的小丑。就这样蹦着跳着,嘻嘻哈哈到了学校。

学校里很安静,见不到学生的踪影,正纳闷呢,身材高大的班主任正一脸威严地站在教室门口,我像老鼠见了猫,吓得大气不敢出。老师问:“你干什么去了?”我小声回答:“回家吃饭去了。”老师严厉地说:“你已经迟到了,以后不能回家吃午饭。”我连连点头。老师让我进教室,我犹如得到了特赦令,赶紧轻手轻脚地溜到自己座位上。自此以后,有长近八年的求学生涯我没回吃过午饭,当然也没有迟到过。

我和我的妹妹们天还没亮就起床做饭。可当时家里的柴禾也不好,基本上都是先一天砍了,第二天就进入灶膛。看到那些绿油油的叶子,我相信,如果把它们插进土里,肯定能成活得很好。

这些富有生命力的柴禾可害苦了我们姐妹俩。首先是引不燃,烧掉无数张作业纸,只留下一片黑黑的灰烬,哪怕留下一点星星之火也好啊。可惜,没有。我们只好分工协作,妹妹留在灶边,继续与绿柴禾较劲。

妹妹把灶堂掏空,把柴禾搁好,拿来吹火筒(土式鼓风机),我去走廊上柴垛边找些引火的枯叶,在我们姊妹的共同努力下,柴禾终于不情愿地着了,一边燃烧,一边发出嗤嗤嗤痛苦的呻吟,我们十二万分小心,前一把柴禾绚烂的时候,就另拿起一把在烟火上烤着,待要燃尽时,赶紧把烤热的柴草添加进去,如此循环,火得以延续,饭终冒出香气。

菜是来不及炒的,有时饭还未干水汽,就等不及了,盛一碗半生不熟的饭,拨点剩菜在碗里,狼吞虎咽,烫得直吐舌头,一口饭还未吞下,就提起书包,飞奔上学去。

多少次,吃午饭的时候,别人端着可口的饭菜,吃得很香,我们姐妹只能伏在桌子上默默地咽口水。

有一天,我们稍微起晚了点,煮饭吃了肯定会迟到,两姊妹就饿着肚子去上学了。结果,还没到中午,妹妹就饿得口吐白沫,脸色苍白,虚弱极了,差点晕了过去。

等放学回家,已是五点多钟了,距离上一顿饭已经有十个多小时了。我常常是不吃饭也胃痛,吃饭也胃痛。

有一天,刚上完一节课,我的胃就隐隐作痛了,女同学们都在跳绳,我这个跳绳积极分子只能捂着肚子,蹲在一旁看热闹。

第二节课下课后,胃越来越痛,我实在受不了,老师派了两位女同学把我送回了家。我躺在床上,疼得从这头滚到那头,唉哟唉哟痛苦地呻吟着。

妈妈也没办法,她说,可能是受了寒,后来用了个土法一一拔火罐,就是把纸点燃,丢进一个木制的量筒里,待火刚熄的时候,将量筒摁在肚子上,肚子紧紧地吸住了量筒,拔了三五个火罐后,疼痛果然减轻了,只是脸色苍白,头发散乱,浑身无力,如同大病一场。

我至今还有很严重的胃病,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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