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小润
一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我第一次迷恋的人是谁。
高一的时候，我时常会在转角路口遇见一个男孩子抱着书本回家。因为我们素不相识，所以每次遇见都是擦肩而过，但是我会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水味道。这让我此后一直迷恋薄荷味，身上用的所有关于香料的东西都是薄荷味的。
那个男孩子是高三的，有着很干净的皮肤，清秀的面庞、温沉的眼眸和挺直的鼻梁。他的睫毛很弯很翘，言谈举止不做作。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很喜欢笑。
我常常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他，我觉得他长得漂亮，比女孩子还长得漂亮。
有一天中午，万物格外寂静，天光疏疏落落，雨线漫漫如纷白的蚕丝，将渺渺无极的空远的天与地，缠绵逶迤在一起。我在转角路口碰见他，他手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从我身边擦身而过。
我一直默默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进楼梯口，彼时，很想喊住他说些什么，像电视里面演绎的那样，因为喊住他而知道了他的名字，以后也或多或少会有些联系。
又或者，喊住他，我并没有得到我想要知道的信息，但是能够博得他微微的一笑也很好了。可是，我没有这样做，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一句声音也发不出来。我就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进楼梯口，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愣住了神，直到雨水将我的头发全部都淋湿了，我才一路沿着转角口走出去。
边走我边想，我真可耻，这样傻站在这里干嘛呀，人家根本就不认识你。我实在太冷了，就一路小跑着回家。
二
那时候，高中生是要住校的，只有走读生可以上完晚自习回家。而高三的学生每晚要多上半个小时的晚自习，一直到十点半。彼时，姐姐就在念高三，于是每天晚上十点半的时候我会坐在窗前等姐姐回家。
那天晚上，如往常一样，我守候在窗前等姐姐。大约十点四十的时候，我看见姐姐抱着书走在转角路口。而后面，跟着那个我一直都想要说话的男孩。
我看见他勾着头走在姐姐后面，很斯文的样子。我的心里掠过阵阵紧张和欢愉，一颗心扑腾到快要跳出来。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也是在此刻，姐姐抬头看见了窗前探出脑袋的我。姐姐冲我笑，大声地喊我：“小妹，你帮我把门打开。”话音刚落，那个男孩也抬起了头，仿佛发现了我在看他。
我的脸涨得通红，剧烈的羞耻在心里浮荡。
我怏怏的离开窗前，去打开房门。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跑回窗前，想再看一眼那个男孩子，哪怕只是他的身影。
可是，我没有再看见，他已经回家了。
此后的夜晚，每到十点半的时候，我的心里都会升起巨大的期待。美名其曰等姐姐，其实是想看一看那个男孩子。
我记得在学校的时候，由于高一的教学楼和高三的教学楼是错落开的，所以每节下课我都会跑出教室，将身子伏在栏杆上，在操场上寻找那个男孩子的身影。
大多时候都是失望而归，有少数时间还是能够看见他的。我现在还记得当时在操场上寻找到他身影的那种心情，内心是那么雀跃，那么兴冲冲，表面又克制得风平浪静。
我看着他一个人走在操场上，一个人走进小卖部拿了一个面包然后回教室。当时的我，会因为这些细节而莫名其妙的兴奋上好几天。其实现在我自己也说不出来当时这些细节对我有多大的意义。
三
有一天晚上，我照常坐在窗前等着他们下晚自习。我看见每天都会上演并重复的情景：姐姐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像不认识一样。
可是这天晚上，我看见他进楼道口的时候对姐姐笑了一下并说了一句再见，他的一字一句我都听得真切。
我的心里燃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希望和期待。
“他和姐姐认识，那么我就可以从姐姐那里知道他的名字了。”我默默地在心里这样想。
此后的几天，我故意在姐姐面前提起那个男孩。假装漫不经心地说：“上次在路口遇见他，觉得他挺有趣，就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有什么有趣的，他和我一个年级，叫徐杨。”姐姐说这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抬，话音刚落，便继续埋头在书本里。
而这句话于我而言，就像如获至宝。尽管我只知道了他的名字。
后来，在转角口遇见他，我总会窃笑着离开，像是知道了他什么天大的阴谋。而他并没有觉察出我的异样，每一次，都很平常地和我擦身而过。
再后来，五月的时候，姐姐拿回一本同学录给我看。
我随意的打开，其中有一张留言让我惊诧。因为姓名栏上显赫的两个大字——徐杨。从这张留言上，我知道了他的QQ号，我悄悄的将QQ号眷写下来。再以陌生人的方式偷偷的将他加为好友。
我频繁的进入他的空间了解他的最新动向并乐此不疲。而事实上，他的空间里什么内容都没有，但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他。
我猜想，在他的访客录上我永远都是第一个吧。但是至始至终我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四
很快，时间走到了六月。
高考的号角就此拉响了，姐姐就要踏上高考。
高考前夕是毕业会，那天，天气很好，太阳的光影疏疏地洒落在大地，温暖而美好。
高三的学生开毕业会，操场上一片热闹的景象。不时有人放声大喊我们毕业啦，仿佛要释放出他们三年来所有的压抑与委屈。
空气里携裹着洒脱的欢愉与清淡的花香。
我们班上体育课，集合解散之后，我站在教学楼将身子伏在栏杆上看操场上的他们。六月的风如同绵软的女儿家的手，轻轻拂过我的面颊。
我想，这是最后一次看见他们了。
突然，在人群中，我看见，一个很熟悉的身影。是那个，那个我一直都默默迷恋的男孩子，我看见他汗水打湿的T恤衫上隐约透出健康的肌理分明的影子。
“曾诗瑶，你下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我深吸了一口气，有一瞬的怔忡，刹那间觉得世界都静止了。我没想到那个男孩子会叫我。并且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恍恍惚惚的走到他面前，觉得自己此时应该矜持小声的问一句“什么事”，配合着明媚的阳光让自己的脸上显示出某些好看的红晕。
然而他却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赶在我开口之前他慌慌张张的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张已然被汗水打湿的皱巴巴的纸条递给我。
“你帮个忙。”我看着他笑的有些尴尬的嘴角。
“帮我把这纸条给你姐姐。”
五
明明是被夏日温暖的阳光包围着，可我的身体却感到秋色初寒的冷。
我感到呼吸一窒，嘴唇发干。
他看着我愣住，有些担心的问，怎么了？
我听见有个绝望的身影在心中响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般戏剧。原来他知道我的名字，一切都只是想要接触我的姐姐。
原来一切都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空欢喜。
我感到悲伤堵在胸腔，难受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眼泪无可抑制地流淌下来，我知道此刻没有人懂我，没有人懂我。
嘿。他像是被我的样子吓住了，伸出手在我的眼前晃了两下。“你没事吧？”
啊？我转过脸，没事啊，我今晚上帮你给我姐姐就是了。
谢啦。他咧嘴一笑，还是好看的轮廓和干净的皮肤。“记得一定要给你姐姐啊。”
恩。我眨了眨眼睛，咸涩的泪水再次溢出眼角，滑落到脸上。
男孩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再次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我将纸条揣在兜里，抬头用手挡在额前。扯起嘴角笑了笑，没事。阳光太刺眼了而已。
作者简介：舒小润，心理咨询师。发表作品十万字，写故事也写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