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秋

雅苑的秋,可以算作是我的老友了。因为顶熟悉她,所以每每专程拜访,只带上满肚子好心情。

极偏爱微雨霖霖的晚秋,霭霭暮色中掐出细细密密的云丝儿,风也透透地凉,就连安适的湖水都不慌不忙地紧了又紧外层的夹袄,大有“风乍起,一池春水皱起”之袅娜妩媚,只是将“春”改为“秋”罢了。

今年的晚秋比任何一年的都好呢,我半眯着眼、倚着栏杆欢愉地偷乐着。水,这清亮的,温柔的,可爱的让人近乎痴狂的精灵,调皮地在凉风的怀抱里扭来扭去,活像一个半大的胖娃娃,趁你不备鬼鬼地挑开薄薄的面纱,扮个得意的鬼脸。强绷着脸部肌肉,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噗哧”,不由轻笑出声。似是孩子之间的把戏,索性走到旁边蹲下,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兜起残落的花瓣,然后立起,极为解气地豪爽一抛,颇自傲地望着纷纷扬扬的嫣红,自以为破了“鬼脸神功”,增添了一味晚秋的萧。洋洋自得、负手沿湖转去时,猛地忆起潇湘妃子泣残红“花开易见落难寻”,方才抛下的残花,又会归去何方?这个答案,似乎和我理解《葬花词》一样,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姗姗来迟。不知怎的,心,沉了沉。

信步踏上陡陡的斜坡,细叶榕稳重的墨绿色坎肩写意似的,仅寥寥粗画于清润的大理石桌上,又像被唐代的穿衣镜映照着,模模糊糊地令人咂摸出点端庄的美。恋恋地倚着糙糙的树干,温情脉脉地纵目四望,淡黄,灰湖绿,明黄,宝石红,橄榄绿……草木高高低低、情意缱绻地交杂在一起,或微阖或舒展叶片,色差在温情之中磨平了尖锐的棱角,只余交融难离的界限。这柔和的色调实在不能不说是晚秋的迷人之处啊,就像醨,愈淡,愈有味。我痴痴地陷入色的世界,朦胧间想起她,似乎觉得她也有这么些衣裙,教我们书时常常穿,她那剪水双瞳,又盈盈地望着我笑。我几乎想哭出来了,不单单是为着切切的深思,更因数年前一颗怀有美好憧憬的心,似在草叶上的露珠,快活地见到了第一缕晨曦,从此奋力滚动,只为不负朝阳。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瞬间,亭角大叶榕染了发,小池塘的红蜻蜓抹去了踪影。我记得那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红蜻蜓,玫瑰红的优美腰身,深蓝色的尾翼,薄如蝉纱的透明轻翅,大气华贵。当时我攥着人儿的手,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半跪于一侧,哆哆嗦嗦地伸着个脑袋,盯着这美丽的物种稳稳地立在莲叶上,生怕喘一个大气惊动了小家伙。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十分有趣。可如今冷雨寒风,蝌蚪都不见得浮上来几只,更不用说蜻蜓了,垂眸愣愣地看莲叶萎靡之状,顿感空空的失落,那时和我一起笑骂打闹的人儿,也许久未见了。

那两只俏皮的红耳鹎,是否还日日跳跃追逐于翠竹之上?倒瞥见几只鹊鸲,闲闲地踱水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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