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水”背后传来一把并不熟悉的声音，我扭头一看，一个高高瘦瘦还有点黑的男生叫我。
“你是小水吗？”看着我一脸茫然，他开口道。
“你是？”我实在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但是能够叫出我小名的人不多，都是比较熟悉的人，但我确定我没见过这个人。
“我哇，金燕玲，燕子。”肇庆电子厂还记得吗？
思索一瞬间，记忆瞬间涌起，但眼前这人，和我记忆中的金燕玲实属相差有点大。
第一次见金燕玲，她还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小女孩，那年她14岁，我们在电子厂里打工认识的。
以前的她长发及腰，现在长发剪短了，干净利落，旁边是一个微胖的女生，她们在摆摊卖毛巾。
见我好像起来来，她连忙热情地过来打招呼，还把摊位的红色橡胶凳拿出来，一边让她的搭档先去招呼客人。
我尴尬地坐下，因为太久太久没见。其实早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上次见面应该还是十年前吧，电子厂里，是第一次，也是目前为止最后一次。
”你变化也太大了吧，记得那时候你又黑又土还胖，哈哈哈哈”，她像是见到多年好友般吐黑历史。
“你变化也大呀，燕子，那时你可是高高瘦瘦的一头黑长直，现在变得呀，哎，刚要不是你叫我，给我十个胆子都不敢认你呢。”我也自来熟般回应道。
她嘿嘿裂开嘴露出那口依旧很白的牙齿大笑，全然不顾街头上已经有人开始回头偷看。
“这不方便搬货嘛，而且不觉得这样子的我很帅嘛？”她用肩头碰了碰我得手臂，有点小害羞。
“是呀，帅，是真的帅，差点帅到分不清性别了，哈哈哈”我口无遮拦地调侃。
“嘿，胖妞，我朋友都说我这发型更帅了，你捡到了”她忽然朝着那个微胖搭档挑衅道。
只见她朝我带着点歉意看了过来，带着点点羞涩。好像是再说”让你见笑了。
然后回了句“是，是，是，你帅，你最帅了，今晚奖励你和我一起看夜场电影。继续回头招揽客人。
“这可是你说的，那等下我买票了哈”她忽地就兴奋地扬了扬手机给她看。
“小水，这么久没见，漂亮了那么多，幸亏我还记得你这苹果脸，不然真怕别人认为我是流氓”她感慨道。
像是开始回忆:对了，你还记得当时一个宿舍的杨姐姐吗？”
“没有呢，当时没手机，QQ号也弄丢了，你们的联系方式我一个都没了。不然怎么会那么多年不联系。”我自顾可惜。
“她去年走了”她突然认真看着我小声说。
“走了？是我想的那个走了吗？永远见不到了？”我惊愕问她。
“去年12月跟着老公在工地干活被砸死的。”她从口袋里拿出电子烟猛地吸了一口，吐云吐雾中忧伤带点淡然。
那时候我，金燕玲，杨姐姐原名杨中慧，三个人一个宿舍，不同的是，我和金燕玲都是童工，附近村子学校放暑假过来打暑假工的，杨中慧比我们大好几岁，反正成年了，所以我们俩都叫她姐姐。
“她怎么着这么突然，怎么就去了工地干活。”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吓得脑子空白，迟疑了很久才颤抖着从喉咙里发出的这几个字。
“被骗了呗，她结婚我还过去了，那是她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嫁到了贵州农村，男方家里穷得很，还住在泥砖房。”说着打开了qq相册翻出杨姐姐当年结婚的照片。
照片里，杨姐姐穿着廉价的婚纱，妆容浓郁，身边是长发飘飘穿着伴娘服的燕子。
看得出，新娘在强颜欢笑，照片里的人都在笑，只是好像每个人的笑容都各有含义。
“那孩子真可怜，没有妈妈”我叹息道。
“怎么没有妈，她老公今年年初就娶了个新女，拿着那笔赔偿金办了场大方得体的婚礼，还住上了县城的小洋房。”燕子嗤笑。
”那时杨姐姐家人去闹了，因为赔偿款的事情，都想养孩子，抢抚养费，分赔偿款。这活着的时候没享过福，死了倒是让家人都享福了，杨姐姐在天上看着我不知道会不会心寒，估计轮回都不想做人了吧。”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记忆中的杨中慧是那样的温柔。柔弱，善良，还漂亮，“可能善良的人真的没好报吧，做人或许真的要自私点，我们活着就好好活着吧。”我朝坐旁边还在吐雾的燕子喃喃低语。
“是呀，所以你看我，从工厂走出来了，老子再也不进厂了，我要自己做生意。”说起目前的生活，燕子眼里恢复了生机。
“真是厉害，你牛逼死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做老板呢？”我打趣道。
“害，我这就和以前走鬼档差不多，说什么老板，快别说那么大声，真怕大街上笑死个人”她不好意思摆摆手朝我说。“说了那么久，也耽误你约会了吧，说吧，现在结婚了没”她不怀好意的笑道。
“没结呢，没耽误，刚下班经过这，晚上没约会。”对于感情的事我不想过多诉说。毕竟我们之间已经有十年的缺口，当年再好的感情，经过社会洗礼，谁也不知道那份纯粹还在不在。
“你呢，人生大事可是完成了？”我反问她。
“我呀，刚不是看着了吗？”说着便朝那个并不算温柔正在努力和客人讨价还架的女孩招手。
女孩看到燕子的呼唤，便草草结束讨价，完成交易。
只见燕子搂过女孩的腰，大方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韩娟。”不顾我惊讶的表情继续介绍道:“娟儿，这是我提过的旧同事小水。”
“你好”我们相互打招呼道。
打完招呼，韩娟继续回去招呼来客，体贴地让燕子不用担心，自己可以应付。
“你忙吧，我也得回去了，叫了外卖放门口，久了不好吃。”我匆忙消化这算不上很惊讶的信息。
临走前，我们俩互加了微信。
凌晨，我收到了燕子家信息:“小水，对不起，未经你同意就喜欢你了，你曾经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谢谢你曾出现过，让我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那么的特别，我在14岁的那年夏天确定了自己喜欢的是女人。”
我没有回复，因为对于我来说，我这个消息来得突然，这份曾经被人喜欢的特殊的感情，让我觉得无措。
打开了她朋友圈，到了第十条，我看不到了。
显示非好友。
忽然想起，我们暑期工结束，即将分别，她曾经问过我:“小水，你喜欢我吗”？
我挥挥手，说:“喜欢呀”。
车来了，我上车了。
只见她小跑着追过来，从车窗里递过来一封信。
而那封信，我来不及看，背包便被人抢了。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遇到过燕子和韩娟，即使我刻意无意走了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