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1-20 歌者李香兰

       在民国，李香兰的传奇，就像在夕阳之下，洒落在澄澈的天空之中，那一片绚丽多彩的落霞，幻变无穷、绮丽迷人。虽然时光短暂，但让人感觉弥足珍贵、回味无穷。

　　李香兰是日本人，在她二十六岁之前，她也是中国人。她生在中国，长在中国，她一直把中国称作自己的母亲之国，而日本是他的父亲之国。她的世界，也被交织在这两种不同的家国情怀之中，所困扰、所迷惘。从而影响了他一生。

　　1920年2月20日，李香兰生于东北奉天（今沈阳）近郊的北烟台，本名山口淑子。他的父亲山口文雄，出身于日本佐贺藩士族的汉学世家，在满铁会社任职。母亲山口爱，娴淑雅静、尊礼谦和，小父亲五岁，毕业于日本女子大学，典型的中产知识家庭，给幼年的淑子提供一个良好的生活教育环境。淑子出生没多久，因父亲工作原因，举家迁居到离奉天不远的抚顺市，她的童年与少年，就在中国北方的这座城市里幸福度过。淑子在少年时，即表现出极高的语言天赋，中文口语已经运用自如，与中国人语言交流时，已经不易被人察觉是日本人。在抚顺的那些年，淑子结识了她一生的朋友柳芭，一位活泼可爱的俄罗斯姑娘。

　　淑子十三岁时，全家搬回奉天，住他父亲的朋友李际春家里，李很喜欢淑子，其父就顺手推舟，让淑子拜李为义父，李为淑子起了一个很中国的名字——李香兰，李香兰与李际春的侧室学说北京话，越发使得她的国语说的更纯正地道。在奉天期间，李香兰为了治疗肺结核，医生建议要她锻炼呼吸器官，经好友柳芭的介绍，李香兰同一位沙俄时代大放异彩的女高音歌唱家学习声乐，老师教的用心，学生练的刻苦，李香兰的声线日渐优美高亢，让高鼻梁深眼窝的欧洲艺术家，对这位东方的少女，也暗暗赞赏不已。在一次女歌唱家的独唱会上，李香兰客串了几首歌曲，其婉转多情的声调、流丽高亢的嗓音，情感真挚自然的流露，一时艳惊四座，雷呜般掌声经久不停。在这之后，奉天广播局找到李香兰，并要求录制了几首表达“日满亲善，五族协和”的歌曲，从此，这位东方秀丽的少女，渐渐的成为全满洲的明日之星。

　　1934年5月，14岁的李香兰在父亲安排之下，独自去北平求学，寄居在其父的好友潘毓桂家里，在北平一所贵族女子学校就读，在这期间，她学会了一口清脆的京片子，生活习惯与中国女孩无异。除了极少数人外，几乎所有的同学、朋友、老师都把当成土生土长的中国姑娘。这时的李香兰，也越发婷婷玉立，她明亮的眸里子，透着中国北方女子大气稳重。秀美的脸庞，宛如成长在北国一朵渐渐盛开的牡丹花，娇艳无比。尤其是她的眼晴，右眼神采自由奔放，而左眼却沉稳娴静。而这时，满洲映画公司的星探也注意到了李香兰，他们力邀李香兰出演一些符合满洲国政治意义的电影，而她被满映宣传为一位地道的中国人。所演的剧情，无非是中国女子和满洲开拓团男子相恋相爱的故事，来美化日本在满洲的“日满亲善、五族协和”的殖民政策。尽管是政治宣传片，李香兰的深情演绎，再加上她唱的主题曲，她的电影在日本倍受欢迎，但是国内的观众，对于她剧中亲日的表演，多加责难。但是这些都没有能阻止李香兰在战乱的中国，迅速走红。她的歌声传篇了北方城镇的大街小巷，妇孺闲时，也会低吟几句。她主演角色悲苦的命运，让观众感觉仿佛就是这个乱世的自己。

　　随着李香兰的名声日隆，从东北辽阔的黑土地，到皇城根味的京津之地，再到纸迷金醉的上海滩，甚至在销烟迷漫的战场上，她的歌声与影像，成了当时大众文化最不可少的一部分。她也为自己的身份纠结与痛苦者，他的祖国是日本，但深爱着中国这个母国，她不愿意被当作政治宣传的工具，她勇敢的离开满映，然后在上海潜心发展自己的事业，她尽情施展着自己歌唱方面的才华，《何日君再来》、《夜来香》、《苏州夜曲》、《恨不相逢未嫁时》、《花香为情郎》、《青春一去不复回》等等，这些经典曲目，在李香兰嘹亮的歌喉里传出，萦绕在大上海黄埔江、苏州河流逝百年的河水里，她让忍受着多年因战乱身活飘零的世人，感受着一丝丝的精神安慰，她的歌声给所有在战争中，不幸的中国人，和不幸的日本人。

　　1945年6月，战争接近尾声，日本败局大定。李香兰与日本国宝级作曲家服部良一合作，在上海大光明戏院举行了她在母国最后一场独唱会。李香兰一袭白色的长裙，款款走向华贵的舞台，像一朵温婉的夜来香，独立绽放在整个大剧场。她口中念着“夜来香如何？”，每到这时，不少观众跑上舞台给她献花。她开始唱，唱着这二十多年来自己的酸甜苦辣、与亲人朋友的悲欢离和；唱着人世间的繁华与沧桑，与这背后命运的离奇；唱着自己对母国与祖国的深情与纠结，唱着安慰在战争中失去亲人与朋友的观众，以及所有命运不济的中国人与日本人。她最后唱的泪流满面，因为不管战争谁胜谁败，只要战争结束，母国与祖国的同胞终于可以不死了。

　　抗战胜利之后，李香兰因与满映合作期间，拍摄关于宣传满洲国素材的电影，被国民政府以“汉奸罪”起诉。李香兰委托儿时好友枊芭帮助，从北平的家里寄来他的户籍证明，法庭给予免罪，但必须遣返日本。这个时候，喜欢李香兰已久的中国歌迷与影迷才知道她是日本人，但是李香兰对这片土地的感情，已经无法分割。她是这场不幸战争的宠儿与牺牲品，在这个不幸的时代，她在血统上对祖国的认知，与对养育她二十余年母国的深情，这两者的不舍、矛盾，成了她一生永远无法释怀的痛。

　　1946年三月末一天，李香兰在上海登上了撤离船“云仙丸”号。是时傍晚，天空被血色的晚霞染的通红，照在海面上，泛着粼粼的金光。李香兰挥手作别这西天的云彩，挥不去的却是这二十六年来，对这片土地的感恩与留念。

　　当船开始驶离码头，一鸣长笛之后。在安静的船舱里，从收音机中，飘出了她熟悉已久的歌声。

　　——《夜来香》！那是她的声音，那是她的歌。

　　任两眼的泪水肆意奔流着，她没有去擦拭。

　　民国女子，李香兰走了——。

李香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