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儿

大雁儿大学没报考一切全免费并且包分配工作的北师范,我和梁骁对这丝毫不意外,她说了她对数字感兴趣,教书育人毕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好的,自己虽然会学,但是不等于会教,而且她觉得她性格有缺陷,教不好不是把人家孩子的前途耽误了嘛。

梁骁家住东南四环,学校离得不算太远,一向很稳重的她上了大学没多久竟然考了个摩托车本,梁叔叔和张阿姨也没反对,只是叮嘱她要注意安全,然后借了梁骁五千让她圆了她的机车梦。黄牌子的京A本可以买个大摩托,可是梁骁还是买了辆小SUZUKI, 她自己一直在换不换大车这个问题上犹豫不决,给我打长途也是经常提起这件事,我说别换了,小摩托就够了,摩托人称肉包铁,这谁也不敢保证不出事,再说梁骁直到生她家小孙之前体重不到九十斤的,小车推着都费劲。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对于一穷二白的学生党,连这五千还不知道要还多久,大摩托只要看上眼的至少小两万,囊中羞涩也就只有看着大摩托心里痒痒的份儿,买根本就是在做梦。小SUZUKI也好,大车也罢,梁骁总算成了一名帅气的痘痘骑手。校园住宿费也白算是交了,大学时期除了天气特别不好,她总会骑着那小摩托以三十五迈的速度奔驰在京城的大街上。梁骁经常会去找大雁儿,尽管只是去看两眼,真的像大雁儿说的,梁骁像个大姐姐一样一直在无微不至地照顾她,虽然大雁儿是我们三个人中年龄最大的。有了小SUZUKI,梁骁没少带着大雁儿兜风,明明是一个人坐的摩托,俩小瘦妞坐在一起也没显得多挤,总是超级嗨,超级开心。俩人好不容易凑到一起给我打电话,多一半的话题都是围绕着那小摩托。例如,一个冬夜梁骁骑车送要回家的大雁儿去东直门长途汽车站,摩托虽小也是机动车啊,要走机动车道,速度慢怎么了,说明司机稳啊,可是在她们后面的司机可不这么想,一个劲儿地按喇叭,更过分的是他还开大灯晃她俩。梁骁可不吃这套,自己行的光明正大,和违章完全不沾边,根本不搭理后车。没过多久,那车变道超车了,大雁儿急了,跟梁骁说:“老梁,太便宜他了,追上去你也开大灯晃丫的。”哈哈哈哈,三十五迈的车速,怎么追,再说了,小摩托的灯跟汽车的远光灯的亮度没法比...... 梁骁说了争取开出北京城区,往郊区走走,希望可以带着大雁儿回她家一次。我只坐过梁骁的车一次,还是在她无数次的盛情邀请下,她知道我太惜命,言外之意就是不信任她的车技。我的确不喜欢摩托车,再酷再快似乎也不能激起我的半点兴趣,但是推脱不掉,我俩只是在梁骁家的小区里兜了一圈儿。

大雁儿的学校在北三环学院路。为了不给家里加重负担,她周末要打工挣钱,一个学期没下来她炒了六七个老板,什么工作都有,只要看着老板不顺眼,她就走人。我不在北京,能帮着大雁儿的也只有梁骁,这么闹腾,怎么挣钱? 梁骁苦口婆心地劝她忍忍,以后毕业了总不能一天到晚换老板吧。大雁儿心里更着急,可是臭脾气依旧不改。后来她们系里的一个教授知道了大雁儿的情况后给她找了个活儿,学校自己有个小印刷厂,大雁儿在那里工作,这样一来,平时都可以去,这个家伙真可幸运。寒暑假她也没时间回家,或者说她根本不愿意回去,考上北京城里的高中,大雁儿就曾说过她终于可以喘口匀实气了,后来上了大学虽然经济上紧张无比,但是心里却更加轻松了。

......(此处暂且省略N个字)

大学时光,我们谁也没谈恋爱。梁骁喜欢高中时期另一班的一个很会打篮球的男生,暗恋人家很久不敢表白。不该恋的时候恋上一个人,真正到了可以有时间有精力去谈场恋爱了,她却谁也看不上了。我是完全没时间,英文课本一大摞,本本都跟字典一样厚,国内学的那点英格力士完全不够啊,我这一天到晚觉都不够睡,还要为了练好口语去打工,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太多时间和国内的朋友联络感情,更不要提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隔壁的Mark隔三差五的带女的回宿舍,不是音乐声超大,就是那个声超大,就好像他们要让整个楼里的人都知道一样,我跟他抗议过很多次,但是这家伙直到滑雪摔折了大腿骨休学才消停。大雁儿在很多方面都很自卑,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里,那个小小弱弱的身体真的好强大,要承受很多我们想象不到的。内心很柔很暖,只是她不会把这一面展现给别人。她一直认为自己刀枪不入,无所畏惧,一直逞强,一直伪装,很久没看到我的她竟然会一见到我就开始流泪,我知道她受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眼泪可以让谁看见呢,只有最亲近的人。我离开北京的时候,大雁儿给了我一个纸箱子。我说:“传家宝贝给我啦,还挺沉。”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吃的,两盒曲奇,两大袋老四川牛肉干,两大袋舟山鱼片儿,几块吉百利巧克力,而且还是加榛子的,鱼皮花生豆,各种味道的话梅,还有各种各样的水果糖......我说:“你不过了?买这么多,国外有的是吃的,别担心我。”大雁儿红着眼睛说:“我知道那边什么都有,我不傻,只是你走的太远了,我怕你把我忘了,这些吃的你慢点吃,吃的时候就会念着我。大盈咂,你去去就回,别把那儿当家啊。”那些东西我只带走一样,其他都留在梁骁那儿了,我带走的是一个盒子,丹麦曲奇的铁盒子,我一直用那个盒子来当急救箱,里面装满平时必备的药,还有就是很多很多糖块。三四岁的时候我在院子里玩,突然身子一软摔在地上不省人事,全家上下都着急得不得了,马路对面就是人民医院,家里人把我抱了去,大夫拿着听诊器前胸后背听个遍,就这么折腾我,我仍然像一摊软泥一样躺在家人的臂膀里,呼吸微弱,姥姥哭,老妈一边安慰姥姥一边自己哭,家里的男同志们一个个也是脸色铁青,最后呢,这个山东大夫开了化验单说我这个情况很罕见,先化验血吧,验血如果没结果就只能抽骨髓......我老爸一听要给我抽骨髓连血都没让护士给我抽,就我把抱回家了。回家后,我依旧人事不省,姥姥沏了一碗白糖水用勺喂我喝,没想到白糖水下肚没过多久我慢慢缓了过来,睁开眼,看着一大堆熟悉的脸,大人们怎么都盯着我呢,这是怎么了?睡了一觉怎么睡到天黑了。没过多久,我就又生龙活虎了。我的恢复正常丝毫没有让家里人放松心,他们知道大夫没有能够诊断出我的毛病,我以后少不了还要和他们打交道。上幼儿园,老爸老妈无论谁送我都会跟老师再三强调我的这个毛病,就为了让老师多留心我。小心小心再小心,我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晕倒,人民医院不行,那就友谊医院,友谊医院也没看出来我到底是什么毛病,最后还是在月坛的儿童医院被一个老大夫诊断“低血糖”,从此以后我要特别注意饮食,只要身体里的葡萄糖不够,我就会出冷汗,头晕,手会抖,眼前冒金星......这种病状不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所以我无论做什么都需要小心,身上随时要有糖块或者巧克力之类的东西。所以大雁儿给我的那盒曲奇被我吃完后,我在里面装了常用药还有就是很多很多可以救命的糖。每次拿盒子里的糖,或者看到那个盒子,我都会想起她们俩,想起大雁儿红着眼睛跟我说去去就回,别把家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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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省略很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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