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之年

        她从未想过在他心里留下什么东西,只是希望在分别后的若干年,是不是当他看到某个熟悉的街角时,能回忆起她就足矣,曾经的千山万水他们也曾并肩走过,只是在分别后竟落得个见面都只是礼貌寒暄。

      2017年,邢嫣第一次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繁华,那一年,她刚刚毕业,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能说会道,八面玲珑的人。有时,在很高很高的公寓楼上往下望时,她看着那个车水马龙的城市,竟也羡慕起来匆匆忙忙回家的人,至少,他们还有家,而不像她,不论加班到几点,她都可以接受,因为她仅仅一人在这个大城市里打拼,好像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下班都可以,因为她没有人可以牵挂,也没有人可以依靠,她有时想到上学时候有人曾很羡慕她,嫣嫣,你这以后无牵无挂的,可以到处旅游,也可以去想去的地方去工作,真好。她现下回想起来,嘴角上扬,眼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因为她是真的笑不起来,这些年,她一个人有多么渴望一个家,一个能像正常人一样,一个每天盼着下班,每天回到家里有些温暖的灯光,一家人做饭,慢慢吃饭,慢慢聊天的家,可惜呀,没有。邢嫣盼了二十多年,没有盼到,那个所谓的家,已经在很多很多年前,将自己亲手排除在外,这么多年,她再也没有回去,这么多年来,她再次回忆起来,是自己的父亲每日的喝酒,醉酒时自己便是出气筒,她没有办法诉说什么,只是知道自己终归失望了,因为自己的父亲,让自己对亲情,对父亲的崇拜全部烟消云散,她还记得,有一年的除夕夜里,她哭着对自己的父亲说,我们要不把父女关系断了吧,她红着眼,好像再也没有这样绝望的时刻……

      现在的她回想起来好似就是这些事情,这些年再也没有关怀,就剩下的是一个人的单打独斗,同事很羡慕邢嫣的升职快,不过很少有人有不服气会嫉妒,因为她们看到了邢嫣的努力,她们看到那个姑娘加班从不推脱,一直很努力的往上干,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和每一个人的关系都很好,总是安安静静的在那里,好像从来都没有生气的时候。

      邢嫣想着这一生就以事业为主吧,她很爱看一部叫做《我的前半生》的剧,她看到袁泉饰演的女强人总是很羡慕,并且也下决心要成为那样的人,她知道自己要是没有了事业就什么都没有了,至于爱情,她自嘲的笑笑,早就死在了很早的校园时期,从那个人离开以后,她一个人消沉了很久很久,到了后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在学业上很用功,但是关于爱情,关于舍友好奇的那一段往事,只字不提。

      邢嫣对于公司里的人很神秘,她很漂亮,也很亲和,但好像又不怎么和异性来往,很多人喜欢她,但她只专心致志于自己的工作,上司很喜欢她的认真负责,但她从来不僭越,也从不狐假虎威,哪怕有着确切的升职消息下来时,她也从不对她们摆架子,就这样平平常常的相处着。

      邢嫣想着,记忆中的那个人,那段往事总会随着时间流逝,随着当事人的沉默而销声匿迹,可当同事把她拉到聚会的现场时,她看到了那个人,她晃了一下神,同事悄悄对她说,这是季书记,官二代,为人亲和,很是有能力,是一群人的榜样呢。邢嫣想着,是啊,他从来都是那样一副亲和的样子,从来都是彬彬有礼,待人落落大方的样子,即使有错误,也会抽身而退,落得一个好名声……她想了很多很多,忽然上司叫她,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是众人的聚焦点,因为为主的季书记,记忆里不堪触碰的那个人正在看着她,和她打招呼,她也赶紧礼貌寒暄几句。邢嫣想着,若是知道有这个人在,打死她都不会再来。当饭局结束以后,很多人要玩真心话大冒险,邢嫣听着她们一个个有些八卦的问题,只能一个劲的喝酒,当轮到那位万众瞩目的季书记时,她听到平日里的同事问,季书记,你在咱们市里平步青云,婚姻幸福美满,但是会不会有什么遗憾呀?邢嫣看一看季林,他也望向她,邢嫣移开了目光,她听到季林说,有过,他说,在大学期间,他很优秀,但也很孤独,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女孩子的出现,让他平淡无奇的生活有了一丝亮光,他开始刻意接近女孩子,季林讲到这里时,点燃了一根烟,接着说到,他说,那个女孩子很单纯,她分不清人与人交往有时的交谈只是达成自己目地的一个工具,她会和他说很多的烦恼,但也因为自己的刻意接近十分信任他,到后来,他忙于工作,忙于自己的学业,慢慢的对那个小女孩离得远了,从此再也没有联系。当季林讲完这个故事时,同事说到,书记,你这不是遗憾,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呀,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那个小女孩她不懂,所以,这不必放在心上,是啊,邢嫣心想,当初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时,他后来知道时,也是这样评价她,说是不能感同身受,玻璃心。想到这里,邢嫣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说到,听到这里,我倒想起一个类似的故事,说给你们听,这个故事里和季书记前面的很相似,但是结局却是因为这个男生对所有的人都有新鲜感,他对女孩的新鲜感已经没有了,一次又一次的敷衍,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女孩子为了他,饱受学校里的流言蜚语,宿舍里的明争暗斗,背地里的嘲讽,当女孩和男孩说起时,男孩子从来不会在意,可就是这样,男孩子也不会有多么心疼她, 她忍啊忍直到有一天对男孩子说起自己的心里话时,才知道自己的蠢,随意的好自己就当珍宝,那天晚上,她只想到《甄嬛传》中,甄嬛对皇上说到一句,这么多年的情终究是错付了,是啊,她也是啊,这么多年的情衷,终究是错,付,了,邢嫣红着眼一字一句的说到,众人大惊,想到平日里邢嫣的言行举止没有出格的地方,以为只是一个故事,话题一转,开始了新的天地。

      是啊,邢嫣自嘲的想一想,季林从来都是这样,怎么会诚恳的说出自己和他之间的许多的始末呢,就像是当初在大学的时候,自己是声名狼藉,而他是名声极好,善良大方,邢嫣想,明明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了,为什么这一刻还是难受。

      最后玩了一些什么,她都忘了,只记得最后告别时,她和季林离得很近很近,到最后也只是微微寒暄几句,然后一个驾车往北,一个往南,就如同当初那般,两个人的路从来没有任何交集,从来都是她追着他走。

      故事的中途,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很好时,他们的联系却一下子断了。

      邢嫣回到家中,自己平静了半晌,接了上司的电话,上司问她今天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忽然间一下子变得这么有锋芒,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也没有办法对她的上司敷衍,因为她很清楚,她的上司,是她生命中的贵人,而此时是真的在关心她啊,她沉默了,因为不知道还从何说起,她总是觉得想把这段往事埋在心里,却也不想欺骗在意自己的人。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上司说,不早了,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她应了一声,挂了电话,她以为她躺在床上时会失眠,却一觉睡到天亮。

      她在清晨的暖阳中醒来时,看到阳光撒在阳台的花朵上,看到自己的猫在梳理着自己的时候,忽然想到朴树的那句歌词,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是啊,那就算了吧,总得有自己的安稳平静的小生活呀。

      可是邢嫣不知道的是,季林的这一晚上过的并不是太好,他以为那个在大学里的姑娘就这样没有了联系就好,可是她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眉眼带笑却也冰凉,他知道她是再也不想和他有什么交集了。他回到家里,看着妻子在等着自己,他轻声哄着妻子睡去,他看着妻子熟睡的面容,感觉自己当年的做法没有错呀。若是当初再和邢嫣纠缠不休,那他在学校里的处境就会艰难,那他在毕业以后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有着这些便利,借着家里和学校的支持平步青云,他看着自己的妻子,是市里大企业的千金,他们是强强联合,娶了她,自己的路更好走,而且自己的妻子知进退,懂得如何和他相处,让他舒服,不像邢嫣老是闹腾,不开心时夹枪带棒,经常让他心里堵着。虽然后来有些亏欠,可那也是她主动离开的,他再去和她说话时,她爱搭不理,直至后来,他忙着进入仕途,也没了什么交集。

      季林想到这里,心里的不舒服消散了,就开始安排自己第二天的工作,按部就班过着自己的生活,可是他的梦里却回到了大学时期……

        2014年初秋,季林是大二的学长,是老师面前的得意门生,是学长眼里的未来学生工作的接班人,他一点儿也不惊奇,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应该是他的,他亲和却和人不亲林,但也会有一个好名声,自己同级的人要是想干什么事情有时候也得找他,这一切让他感觉很享受。同时,他也知道,季林在很多人的眼里都是很厉害的,人很好,待人亲和有礼,办事能力强,家世也好。在梦里,季林也能感觉到自己的那种得意洋洋的享受心理。

      季林第一次遇到邢嫣时是在入学的时候,他举着牌子去接新生,他看到邢嫣一个人来拿着很多东西,旁边的学生全是家人陪着,只有她一个人,是一个人在人群中,季林看了她一下,看到她也往这边走来,便知道,这个姑娘是他的某个学妹,那时候,季林眼中的她很瘦很文静,在接着她以后办理入学手续的时候她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很有礼貌,就这样,他记住了这个一个人孤身来上学的姑娘。

      到了后来,她也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有时无聊,偶尔散漫,偶然间的活动会遇着季林,她向他礼貌一笑,季林也微微一笑,陈婉有时会问邢嫣,为什么感觉你和季林学长的关系很好?邢嫣想着,自己其实也不怎么清楚,她离她很远,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但是她自己也能感觉到他又好像离她很近很近。但是对于陈婉的疑问,邢嫣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只能说季林对所有人都好,好像是呀,季林真的对所有人都很好。那种好是一种让人感觉到十分舒服而又特别想要靠近的好,邢嫣想想,这也许就是一个商业家族中的佼佼者吧,是的,整个学院都知道,季林家里从商,家底殷实,后来的邢嫣才知道当自己还在为学生时代的生活费发愁时,季林已经开始了自己未来的职业规划,先从小的方面开始,从学院起步,再到社会,这无疑是一个很聪明的决定,只是要从上千人中脱颖而出,很难,邢嫣一向不擅长这些复杂的人际交往,也害怕那些小小的黑暗,只能是在大一时就躲得远远的。可是季林却做到了,从一个小部员起步,低调的做事情,但是却效率高,让当时的老师学生注意到,但是丝毫不骄傲,在同届很多的人开始吹牛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当大二时,当时的同届很多人都暴露了自己的诸多缺点时,而季林的舒服待人处事却从上至下赢得了一致好评,邢嫣是听这个学院里很多人说起过季林大一时的样子,邢嫣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人,有时会尬场,她那时很羡慕季林的为人处世,也以他为榜样,她很崇拜季林在任何场合下都是不骄不躁的样子,对人还特别亲切,邢嫣以为自己和这个学长之间的交集也就是在简单的见面交谈中而已。

      在邢嫣大二时,她谈恋爱了,男生是她们一个班中的一个人,邢嫣时长会问自己,到底什么是喜欢?她说不清楚,糊里糊涂的就在了一起,男生对她很好,但是因为邢嫣身处北方长大,而男子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邢嫣有时候觉得,南北可能真的会有很大的文化差异,男孩在她们班很不受欢迎,没有知心好友,说话怼着别人,得罪了一大帮的男生女生,邢嫣有时候在想,为什么要谈恋爱呢?她看着男孩在班里的为人处世,对自己的说话方式,感觉头疼的厉害,但又不舍得,他是邢嫣的初恋,是一开始或者迷糊,但很确定的是有心动的感觉的存在,她舍不得,虽然她说不出哪里是怪怪的,是班里人看她的眼光?还是男孩本身的原因?她说不上来,只是知道恋爱了就想一心一意的走下去,想给男孩一个未来,她和男孩经常在一起,谈着以后,多半是她自己在说,有时候男孩子不耐烦的打断她,邢嫣后来想到自己真的是傻呀,连真情和假意都分不清楚,看不出男孩眼里提及以后的不在乎,直到有一天她问男孩才知道自己不过是男孩心心念念初恋的替身,她傻傻的,一直都是,有一段感情就珍惜,爱情是,友情也是,到头来,她奉若神明的爱情却狠狠打了她一巴掌让她醒过来。邢嫣在男孩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去就说分手吧,她那天晚上不难受,甚至舍友还担心她,但是那个晚上一点儿都不难受,她以为自己不够喜欢,所有人也都这样认为,她就带着这样的肯定进入了梦乡……

      直到第二天早晨,她一睁眼就感觉到自己分手了,忽然感觉自己缺了点什么东西,说不出口,但是心里噎的十分难受,她知道自己并不是表面那样风轻云淡,她还是想不开自己的爱情为什么会这样,那个男孩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她不懂,她每天自己折磨自己,后来邢嫣问了季林自己该怎么做,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季林这个名字就绑在了邢嫣的身边,再也没有离开,哪怕最后邢嫣把有关季林的东西驱逐出境,也没有放过她自己……

      她问季林,自己该怎么做,怎么才能放下他,季林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那段时光里陪着她,让她感觉到有人宠,陪着她走出来。邢嫣想着,季林真的是一个好人,会让很多人放下心中的戒备,全心全意的只信任他,直到万劫不复,直到以后的日日夜夜里都再也不见却还念念不忘当时的温柔。

      也就在这时,学校里的风言风语流传开,让很多人都看着邢嫣和季林,季林还好,自己有职位,有大学该有的学生中的小小权利,所以便没有人嘲讽他,邢嫣就不一样了,举步维艰,什么明枪暗箭都受着,邢嫣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同宿舍的女生老是对着自己骂着不入耳的话语,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那个女孩子喜欢季林,可是,邢嫣想,她不知道的是季林真正的为人吧!她忍了很长的时间,忍到了以为自己再也没有勇气有问题去寻找季林帮助时,季林对她说,能不能留下来,不在乎任何流言蜚语,在他身边陪着他,那是邢嫣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季林的脆弱,她一直感觉这个像哥哥一样保护自己的男孩不会有任何烦心事,却也会因为人们的虚假面孔而感到不舒服与累,邢嫣想,季林在自己失恋的时候陪了自己那么就那么久,那么自己也就陪着他吧。这一陪,就让邢嫣从此以后万劫不复,赔了一生的好光景。

    季林就是在梦到邢嫣笑着对自己说再见时醒来的,他喊了她一声,从梦中惊醒时,看到了妻子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妻子说到,要是想那个女孩,可以养在外面,反正我们季家养的起,语气的轻蔑就像是养一直宠物一般,季林一愣,他知道自己年少时的心中事妻子一直都知道,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提了出来,他笑了笑,吻了吻妻子的眼角告诉她自己是正经官员,怎么会知法犯法呢,妻子笑了笑没说话,为他准备早餐,他敛起笑容,开始了一天的安排,至于邢嫣,他想着,想办法尽量和她少碰面,不要影响自己的生活,后来想到了一件事自嘲一笑,是啊,他忽然想到,哪里用这样,邢嫣躲自己躲的远远的,估计是恨及了他又怎么会影响自己的生活呢?

      邢嫣每天照旧按部就班的上班,工作到深夜,有时看着夜里的灯光,美丽的夜还有恋人亲密的依偎时感慨万千,然后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小小世界里,仿佛只有在那里才能真正的放松。有时邢嫣会想,是不是要是自己也开始了新的恋情,有了新的朋友和生活,那就会好很多很多,她不知道,也不敢去尝试,有时会羡慕,但更多的是害怕,也许邢嫣自己都忽略了,其实也有自己内心深处对于季林的在乎,让她自己的心里再也放不下其他的人。

      邢嫣和季林的第二次碰面是在一个雨天,邢嫣没带伞,淋着雨走着,她有一个小毛病,老是改不了,让人们说过多次,但是还是于事无补,她一旦遇到难过的事情,便一个人消化,什么也不说,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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