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天气放晴,对于梁山的冬天来说,这是非常难得的。葛老三可不愿放过这难逢的上山机会,一大早的就带着葛灵和葛清去坡上翻地了。
“今年的雪这么厚,明年定有大丰收。”葛老三一边翻地一边和葛灵葛清说道
“我看也是,不过眼前最要紧的是把地翻好啊。”葛清杵着锄头说
“合嘞,明年肯定是丰收年,抓紧的吧”葛灵也回道
“是啊,可明年不知道我们仨还能不能在一起秋收咯。”葛老三使劲挥了一锄,叹息道
“爹,你这话是何意啊?”葛灵和葛清诧异的问道。其实葛老三所指何事她们两姊妹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只因想着是关于自己,便懂事的把话语权交给了长辈,毕竟自己处于孩子的角色,这种事还是多听大人的就是。
葛老三停下挥动的锄头,杵在锄把上,凝视着天空说:“灵儿啊,爹就跟你实话实说吧,马家看上你了,这第一趟已经走完,我看她们也却有诚意,再者,凭马老七的脸皮肯定是势在必得,我便没有直接回绝他俩兄弟,估计还会有第二趟第三趟,这嫁过去我看是早晚的事咯。”他一口气说完这些,没有正眼看她们俩一眼,又挥起锄头砸向土里。
葛灵不语,只是更用力的挥动锄头,使劲挖到深处,好像要把自己埋进去似的。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自己,一直都以为是姐姐,怎么会这样呢?她可一点准备都没有,心里有些失落,有些难过,有些无奈,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开不了口啊,该说什么才是?她的心又开始打结了。
葛清也沉默,偷偷看了一眼父亲,父亲正在望着天空,立即把视线转移到地上。地上的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没有那么饱满,雪层间是有诸多空洞的,这些小孔犹如她的心一般密密麻麻。心里充斥着矛盾:我该庆幸自己还能继续陪伴父亲左右吗?我该埋怨不是自己嫁入富人家庭吗?我该心疼年少的幺妹吗?想到这些,她把锄头挥得很高很高,高过头顶,仰到背后,就狠狠的挖下来,却只是铲平了地上的积雪,破碎了那些雪孔,并未挖进土里。
葛老三没管两姊妹是啥反应,依然凝视着天空说:“我知道,突然说这种事,你们难以接受,我也和你们一样啊。可是,你们看看天空,你娘在天上看着呢。她临走前和我说过:“‘活着不过是一个等死的过程罢了,重要的在于过程,结果只在一瞬间,过程却很长远。’如今已到年龄,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不必拒绝,敞开怀抱的接受就是了,哪怕是一场雪灾。”葛老三长吁着:“你母亲的这话一直在我梦里回旋着。灵儿啊,其实在你母亲生你难产离开之时,我就在想你啥时候才能长成她的模样。人活于世,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秘密。我的秘密不过是希望你和葛清都能找一个好人家罢了,我也能少些负担,只是没想到这种事居然来的那么迅速,那么汹涌,虽让我有些措手不及,但想来也着实让我省去许多麻烦,操心的地儿也减去不少。行了,说那么多,不过是希望你有些心理准备......”葛老三在说这些的时候还是不敢回过头正视葛灵和葛清
“爹,你渴了吧!来,喝水。”葛灵端着一碗水递给葛老三。
冬天的太阳照耀大地一片雪亮,也是没有温度的。可干活总会让人发热,是有些累了。葛老三正转过身伸手去接水时便听到远处有人叫唤......
“三哥,三哥”马老六和马老七在远处挥手喊道,见葛老三看到她们了,就抱着手中的东西朝他们仨跑过去了。地里坑坑洼洼,这俩兄弟跑起来歪歪倒倒,像极了《西游记》里所描述的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派去迎接姥姥的两个小妖。
葛老三停下了接水的手,转身挥起锄头重重的砸向泥团,泥团被砸的稀碎,散落成片,静静的躺在土里,动也不动,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马老六和马老七走过来找了个平板石头“三哥,累了吧,快歇歇,叫灵儿和葛清一起过来,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马老七拍拍手中的小坛子说
“六哥和七哥怎么还到地里来了嘞?”葛老三放下锄头走了过来。
“这不是想着你在地里干活累了来看看你嘛,看我还给你带了好东西。”马老七再一次拍了拍小坛子后,就把盖在上面的碗摆在石板上。
“哟,这是啥?闻着还挺香的。”葛老三好奇的问道
“甜酒啊,我给你们先倒上,趁热喝两碗暖和一下。马老七一边解释一边倒,还一边喊:葛清,葛灵快过来,七叔可给你们带好东西来了。”
那时的梁山村,甜酒是不随意赠人的,除非两家是亲家关系。而且女方在出嫁时,娘家人还得提前做好一大坛随礼过门。
葛灵喝葛清走过来说了声:“谢谢六叔、七叔。”就端着碗在一旁慢悠悠的享受去了,小心的吹着,在好好的嘬一口。端的四平八稳,怕洒了可惜,也怕烫舌而伤。
葛老三则毫不客气的痛饮了三大碗说到:”还挺甜,再给我来一碗。”
马老七边给葛老三倒甜酒边说:“那当然甜了,这可是在六哥的监督下煮出来的。”
“哪有我什么事啊,全是小良那私儿自己弄的,给老子煮都没见他舍得放这么多糖。”马老六接着说。
“三哥要是以后还想喝的话就给我说,我让小良煮好给你送过去,要是愿意的话,我让那小子伺候你一辈子。”马老六看葛老三忙着喝甜酒抽不开嘴,又补充道。
“好啊!”葛老三喝的正烫嘴,脑子没反应过来就脱口而出。
“三哥真是痛快,你就放心吧。来,我再把最后的这点倒给你。”马老六说着就提着坛子朝葛老三的碗里抖了抖。
当葛老三回过神觉得放话太快时,马老六和马老七已经在收拾空坛子和空碗了。
待倒葛老三、葛灵和葛清喝完时,马老六和马老七客套几句就快速的收拾坛子和碗抱着走了。葛老三看着他俩歪歪倒倒的背影还有说有笑,又挥起锄头重重的砸向地里的一块“泥团”,“哐”的清脆声直击耳膜,锄头断了,那不是泥团,而是被雪覆盖住的石头。
夕阳西下,晚霞映在葛灵的脸上好美好美。
葛老三带着葛灵和葛清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行三人的背影越走越远,越来越模糊,甚是凄凉,且是孤独,且是悲伤,走了好久好久,终于消失在雪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