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之思——读《诗经·东门之墠》

东门之墠,茹藘在阪。其室则迩,其人甚远。

东门之栗,有践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

顾城有诗《远与近》“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诗歌中的你,眼中有“云”,也有“我”。同时,“云”和“我”的眼中也有“你”,三种视角形成世间最稳定的图形,而交织在一起,不仅是眼中之物,更是心中之情——“我觉得”。看人时很远,看云时很近,“你”逐渐走近云,即渐渐远离“我”,而“我”又想靠近你。全部都在远与近的“看”中。王朝闻《欣赏、“再创造”》:“看不见林中的庙宇,看得见溪边的和尚;看不见路边的酒店,看得见林梢的酒旌;看不见赶路的行人,看得见待渡的小船”。诗人们用眼睛去看远看近,极目无穷——“落霞与孤鹜齐飞”,见微知著——“草色遥看近却无”。他们的所见都由内心来决定,“远近高低各不同”,乐山乐水,见智见仁,有所视才有所不视,有所弃才有所取。诗人的所取、所求、所亲、所近,无不凝结着诗人的卓识,诗人的灵视。

“东门之墠,茹藘在阪”,望向远处的目光由茜草牵引,它们不停地向远处蔓延生长,是连接你与远方的绿色丝带,鸿雁传书,是天际灵动的信使,茜草则是大地长情的牵挂。“其室则迩,其人甚远”,那家离得很近,这是目之所及,但是那人却离得很远,是“我觉得”,心里的距离。“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距离的确会产生美,每个人之间都需要有一碗水的距离,给彼此独有的个人空间。但是一旦距离太大,超过了限度,也会产生孤寂、愁怨、误会,最终真的就成为疏远了,再也无法靠近了。父母与孩子之间的爱是以分离为目的的,不可以操之过急,孩子年幼时,父母需要尽可能地陪伴,不要丢弃他,不要故意拉开距离,孩子的成长过程是不可逆的,否则追悔莫及。很多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守在很近的家,却永远在等待着离得很远的父母和子女,等来的更多的是一次次的失望。

“东门之栗,有践家室”,细察近处的目光凝视于栗树,亭亭如盖,整齐庄重,在迎接,在期盼。“岂不尔思?子不我即!”《远与近》中是“我觉得”,借用小品中的一句台词,“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我觉得”,关心则乱,忘记了还有“你觉得”——怎能不想你?可是你不来找我啊!原来“你”也在看,也在等,也是觉得“其室则迩,其人甚远”,也在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解铃还须系铃人,解除远近之思,就要多想想对方的“我觉得”。“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体身。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就说着远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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