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爱丽丝——墨尔本的皇家植物园

风  信  子

风中传来音信的种子。我曾在办公室里种过一棵风信子。

在那之前,因为小时候花粉过敏,我几乎没任何养花种草的经历,亦无此种爱好。

种花时恰逢心中怀有爱。心里光明温暖时,看什么都会开花。

路过一家花店,看到几颗其貌不扬的种子,一时兴起,挑了个花盆,让店主吧风信子种子放入花盆填上土,一个简陋却不失美貌的盆栽就这么诞生了。那时候它还只是一株绿色的植物。叶子四合,环抱住中央青绿色的花苞。青涩得紧。我甚至都不知道它何时开花、什么花色。

完全没有经验该如何去侍弄它。

后来看书上说,风信子生长期前要放在光线暗的地方,避免见光。而我,信奉万物生长靠太阳。抱着养孩子的心态迫切期望着它快快长高早早开花,一天恨不得抱着它晒八遍太阳。冬天的下午光线不足,我把它摆到窗台上,每过一两个小时追着阳光挪一次位置。

有了阳光,风信子小姐开始疯长,每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拔高,没几天就蹿出了办公桌之间的挡板。叶子开始缓缓舒展,中间的花苞表面那层绿色已经遮不住从中透露的点点红色。我这等新手自然欣喜异常,每天浇水、晒太阳更加勤快了,我注视着它,满怀期待。

有几天我没去单位,一天一大早接二连三的有同事发来消息:嘿你的花开了!紧接着发来照片。粉紫色的花开满了整个花枝,每一朵小花都不遗余力的张满花瓣,朵朵小花紧簇在一起,凑成一个花团。

那是我第一次认真观察一棵风信子开出的花。初见就是它开花的全盛时期。

欣喜之余我发觉它的姿势有些怪异。它实在太高。

花团的重量超出根枝所能支撑的极限,花身倒向一边。养分被用在拔地而起越长越高上,它的根茎又细又长,待到开出花来,就不得不垂下了头。

大多数人渴望一飞冲天。可在足够的积淀之前,纯靠碰运气一路攀升的代价是,要承受将来某天高不成低不就时进退两难的尴尬。

虽然垂了头,我依旧爱我的风信子小姐。何况早有手巧的同事用绑头发的头绳帮风信子小姐固定住她那开满美丽花朵的头颅。

花香环绕,久处其中让人有些晕眩。

世间美丽之物不长久。有一周,至多两周,它就开始由极盛转衰。

短暂花期也未必坏事。讲故事讲究起承转合引人入胜,小情绪要经历低谷高潮,做事常常是由难到易。月亮从上弦转到下弦时,花若仍久开不败,未免乏味。

(↑↑↑公园里的绣球,把各种颜色见了个遍)             

风信子,我为它写的花语是风中带来音信的种子。

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倘若逆风而呼呢?

花谢了,提醒人要顺应自然规律。

后来我离开了那家公司,从12点睡6点起每天六小时的睡眠不足中解放出来。不再嫌弃学生时代上课枯燥期末复习辛苦,更体会到工作之后的不易和极大受限的自由。

越有力,越自由,不论是对自身意志力的掌控,还是对自我命途的掌控。

后来风信子小姐的花儿谢了。有一位同事开玩笑跟我预定了风信子小姐的子孙,说要拿去种。又是一年冬天,风信子小姐该分出根茎来了。可那姑娘再也没问过我。

假如再见还是冬季,去拎一颗风信子花苞当见面礼。随便拣一颗,管它何时开花什么颜色,只愿它能顺着风传递你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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