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长女三十(42)

文/书虫

  我第一次失眠。躺在单板床上,脑海里一会儿是林凯抱着我,一会儿是林凯拉着我跑,我不知道他要带我跑去哪儿,反正我们跑在金黄的落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我竟然听着像是老鼠爬出来在夜里偷吃东西的声音,清脆悦耳。林凯时不时回头看看周围,好像看有没有可疑分子,他又回头对我说跑快点儿。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笑,想起来这些都想笑,我觉得自己生病了,生了很严重的病,不管干什么都在想林凯,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想起林凯就想笑。

  我第一次有了秘密,我不知道把这个秘密告诉谁,我怀抱着这个秘密学习做练习题读书,只有晚上躺在床上,我才敢把林凯放出来,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回想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有时,我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梦里只有我和林凯,所以我和林凯就成了朋友。我突然害怕梦醒来,那样一切不复存在,总担心林凯并不是我想象中那个样子。

  我在林凯的面前话少了起来,就从那一晚开始,我的话少了,人也好像变了。其实,我没发觉自己有什么变化,除了怀揣着那个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发现我变了的人是林凯,他笑着说李丹宁,你最近看上去很开心,是不是遇到开心的事儿了,讲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我心中的小秘密怎么能讲出来,就算讲出来也不是对林凯,要是我对他说我梦见他了,他会怎么想,他一定会说我说慌。我只好在现实里说谎,说没什么开心的事。林凯不相信,说:“我最近发现你经常有的没的偷偷乐,你傻乐什么,你说说。林凯说完就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好像在看我的窘态。我能感觉到我的脸瞬间特别烫,像被煮熟的水饺刚出锅时烫的没法下嘴咬,但是我不知道我的脸是不是红了。

  林凯说怎么还脸红了,红的。林凯说到这儿就不说了,努力在想什么。我想接林凯的话,但又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只好等着林凯没说出口的话。林凯眼珠一转,笑着说想起来了,像红了的枫叶,特别好看,在秋天里特别惹人注目,惹人喜欢。林凯还没这么夸过我,这是第一次,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在林凯面前脸红成这个样子,关键是心里还有自己的小心思,说不出的心情,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心情。

  林凯这样说我,我一天的心情都飘在云上,怎么也沉不下来。老师讲课,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想笑,我觉得了癫痫或者是羊羔疯,虽然我不知道这两种病有什么症状,但我从字面意思理解,癫痫和羊羔疯应该就像我这样自己控制不住就想笑。我心里突然害怕起来,我担心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也害怕自己得了这样的病,以后就见不到林凯了。

  我的快乐就这样变成悲观失望,我问林凯如果我得了重病,他还会对我好吗,还会和我做朋友吗。林凯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换成谁都是林凯这种奇怪的表情。我看林凯的样子却认为他不想和我继续做朋友,我低下头垂头丧气地说我知道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哭,眼泪瞬间滚出眼眶,我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为这么一件小事儿哭泣。

  林凯说你知道什么了,我说还用说吗,你肯定不喜欢和我在一起了,也不想和我做朋友,你到时候肯定有新朋友,肯定早把我忘了。林凯笑起来说,你想象力够丰富的,你说你得了什么重病。我说我好像得了癫痫,也又可能是羊羔疯。林凯不笑了,一脸严肃地像是不认识我似的说,你说的是真的。我点了点头。林凯又问我犯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总是忍不住想笑。我是不是病入膏肓,是不是已经无药可救了。我把后半句省略了,那就是我想起林凯就想笑,心里就暖洋洋的。

  林凯说就这,没别的了。我点了点头。林凯说怪不得,我最近看你总感觉哪儿不正常,总是没事儿偷着乐,我看你以后也没别叫李丹宁了,就叫没事儿偷着乐吧,你说你遇上什么开心的事儿了,也不给我说说。我说没有。林凯说我不信。我没心情和林凯论这个,我说的是我得癫痫和羊羔疯他会不会嫌弃我,谁知道他偏不回答。他越不回答,我心里越明白他的答案。林凯见我看上去很难过,说,你说的癫痫和羊羔疯怎么和我知道的癫痫羊羔疯不一样啊,他们犯病的时候好像口吐白沫,翻白眼,浑身哆嗦,你确定你得的是癫痫和羊羔疯。

  我说我总是不由自主想笑,那这是什么病,你有没有得过这种病。林凯摇了摇头说没有。我说那我是不是快要死了。林凯低头一笑拿着书拍了我一下后背说,说什么傻话,你以后必定长命百岁。我说我不信。林凯说伸开手,让我看看你的手。我说怎么了。林凯自言自语说男左女右,你伸开右手。我伸出右手,林凯看了看我掌心的手纹说,李丹宁,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我说什么,他说万年的王八千年的龟。我不懂什么意思。林凯说也就说你能活得很久很久,就像万年的王八千年的龟,一活就能活一万年,当然你也不会活一万年,不过你要比任何人都活的久,比我活的还要久。我听到这句话又是喜又是悲,喜忧参半,虽然林凯说我能活很久,但是我一听林凯没我活的久,我就难过。

  我说你怎么知道我能活过你。林凯指着我掌心最长的一条线说,这是生命线,你看你的生命线到哪儿了,都到手腕了,说明你能活一百岁,一百岁就是一个世纪,一个世纪是几几年啊,让我算算。林凯说着就算我能活到哪年。我说让我看看你的生命线,我不相信你活不过我。林凯伸出右手,后又收回去伸出左手,让我看了看他的生命线,他的生命线确实很短,到掌心处就没了,下面一片空白。我不由悲伤起来,说你不要信这个,这都是骗小孩子的。林凯笑了说,你知道什么是事业线,爱情线吗。我摇了摇头,看着林凯的眼睛,他的眼睛特别明亮,真像一口深井,我掉就去,再也出不来了。

  林凯笑着拿起我的右手,给我指出哪条是事业线,哪条是爱情线。他惊讶地说李丹宁,你以后事业爱情双丰收啊。我还沉浸在林凯活不长的悲哀里,说怎么说。林凯说你看你的事业线和爱情线一样长,而且都是这么长,没看出来啊,你的命又硬又好,说不定你是咱们班里混的最好的一个。我说胡说,让我看看你的。

  林凯让我看了看他左手上的掌纹,他说我的每条线都没你的长,你看我说的没骗你吧,你要是不信,你可以看看马秘刚他们的,你一看就知道了。林凯的三条线都很短,短到直到掌心就没了。我说林凯你不要信这个,不信就是假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而且将来肯定会儿孙满堂,四世同堂。林凯笑着说我可不想当个老不死的,到时候让人嫌弃说你这个老不死的怎么还不死啊。林凯本来想逗笑我,我却流泪了。林凯问李丹宁你当真了,我的眼泪就哗哗往外流,林凯急忙安慰我说,我都不当真,你怎么当真了,别哭了,还没有女孩儿一听说我活不长为我哭呢。

  我低下头不理林凯,我生气他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这么严肃的事情他说的吊儿郎当,完全不屑一顾。林凯不再说话,他默默递给我纸巾,可能他觉得我哭的莫名其妙吧。过了几分钟,林凯说李丹宁,别哭了,我给你保证,以后我活长命百岁,活成乌龟王八,还要比乌龟王八活的久,最后活成一个老不死,到时候,咱两一个比一个能活,一个比一个活的久。我用纸巾擦掉眼泪说,你当乌龟王八还不够,还要拉上我,我才不当乌龟王八。林凯说对,你不当乌龟王八,我也不当乌龟王八。我们就当人,当大活人。

  林凯安慰我一番,见我不哭了,就笑着说你快说说你为什么想笑,是不是,林凯停顿几秒坏笑着说是不是,我急忙说不是。林凯说我都没说出来,你怎么知道我要说的话。我说狗嘴吐不出象牙,还用知道。林凯笑着说李丹宁,你是不是傻,你那不是癫痫也不是羊羔疯。我说那是什么。林凯小声说你是不是有心上人。我第一次听林凯说这么清新脱俗的词—心上人。我听完就忍不住笑了。主要是林凯说完我没往别的方面想,只是觉得从林凯说的这个词还挺新鲜好玩。林凯说你别笑,笑什么笑,你知道心上人是什么意思吗。我说那还用说吗,就是心尖上的人呗。

  林凯说看来你也不傻,还知道什么意思。我说这有什么难的,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林凯说那你知道什么是心尖上的人吗,我说不知道。林凯笑着说那你还笑,你笑的我还以为你什么都懂呢。我说心尖上的人怎么了,不是心尖上的人怎么了,有什么区别吗。林凯摇摇头说,我就说嘛,你也不完全傻,也不完全不傻。我一听林凯这样说就问那我是傻还是不傻。林凯说你就是个二愣子。

  我差点拿出厚厚的中华大词典查二愣子这个词,林凯急忙问我干什么,我说我查二愣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林凯词典里没这个词,查了也白查。我说你都没查,怎么知道没这个词。林凯眼神看着我,意思是查也白查,没有就是没有。我查了一下词典确实没有二愣子这个词。我忽然想起来林凯说的心尖上的人儿,我说我查查有没有心尖上的人儿这个词。林凯说肯定没有这个词,但是能查心尖,你查查心尖。

  我听林凯这样一说,我就放下词典说我不查了,你直接解释什么是心尖上的人儿。林凯说就是喜欢的人,心爱的人。林凯审视着我脸上的表情说,你老实招待,看上谁了。我急忙说没有,你以后少胡说八道。林凯笑着说脸都红了,还说没有。林凯凑到我面前小声说马秘刚,他见我没说话,又说杨帆,我又没理他。他自言自语说,也没见你和哪个男生走的近啊。林凯自己想了一会儿说,不会是我吧。我说是谁也不会是你。林凯问为什么,我说不为什么,反正不是你。林凯说了一个哦,就没再说什么。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我对林凯是什么感觉,只要一想到他就想笑,只是自从那次我和他聊天以后,我脑海里就不经常出现他了,好像我很排斥想起林凯,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感觉自己怪怪的,说不出的古怪。

  林凯经常见我一个人发呆,他就经常吓唬我,他说他就喜欢看我惊慌失措,我拿起书就朝他狠狠打过去,一点也不留情。林凯笑着说李丹宁,好厉害的样子,大义灭亲,六亲不认的样子,以后看谁敢娶你。我说没人娶就没人娶,有什么大不了。我觉得便宜了林凯就说,以后没人娶我,也没人嫁你,以后你就打一辈子光棍。林凯不以为然地说那样也好,你不嫁,我不娶,两个快乐的单身汉,一个单身老头子,一个单身老婆婆,在冬天的一个好天气里晒暖,我们又见面了,然后就说两人凑合过吧,没想到咱两最后凑一块了。我说了一个呸,不过我心里美滋滋的。

  月考成绩出来了,我没有考好,一下从前五名跌到十二名,班主任还把我叫出去问了问我的学习情况,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我说没有。班主任说要不是我个子太高,她就把我调到前面中间的座位上。我心里一听立马慌了,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办,更不知道该如何说,反正我不想调座位。班主任问我林凯学习情况怎么样,我说他学习很努力也很认真。班主任好像不相信我似的,傻子才会相信我的鬼话,毕竟林凯考试成绩摆在那儿确实不咋地。班主任说要不委屈你坐到左边第三排,这样你离老师距离也近些,离那么远,都看不清你干什么。我急忙说不用。

  班主任疑惑的看着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我一直觉得班主任有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她的眼睛特别明亮,但是和林凯的眼睛明亮不一回事,班主任的眼睛明亮的让我有点害怕,让我不敢直视,有一种不怒自威,和我爸爸的眼睛有点像。我不知道是不是大人的眼睛都是一样的,都是看一下就能把人的心看穿,我不敢直视班主任的眼睛,因为我总感觉班主任一看就看出我心里的小秘密,我心里的小九九。

  “他们没打搅你学习吧?”班主任还是不肯放弃,班主任对我是真的好,是我后来求学生涯里最关心我的一个人,不管是学习成绩还是生活方面,她都亲力亲为,我住宿舍的时候都是她亲自把我带到女宿管面前,据我所知,其他人都没享受过这等待遇,这次我考试成绩下滑,她又第一时间找我聊天,就是我从小怕老师,看见老师都说不出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怕老师。

  我摇摇头说没有。班主任我说的是杨帆,杨帆他上课不好好听课,经常搞小动作。我急忙说没有。班主任又说马秘刚呢,我说他没怎么和我说过话。班主任又说那你学习成绩怎么一下降这么多,你总得有个理由吧。说来说去,班主任还是不放心我的学习。我说我粗心大意,马虎了。班主任无奈地说你不想坐后面就说一声,我把你调到前面,你想和谁坐一起,和李少阳坐一起怎么样,他学习好,你们还是一个村的,学习上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问他。我说我有不会的都是问老师。班主任说我是说老师不在的时候,你可以问他。我没有说话。

  我和李少阳不仅是同一个村子的,小学还是同班同学,一直同班五年,只是进入初中,我没想到还和他分到一个班。虽然我不讨厌他,但也不喜欢他,更是对他无感,我和他从来没说过话,我也不了解他,更不知道和他坐同桌我能不能和他做朋友,能不能有什么事都告诉他。我从来没有把学习看成第一位,虽然我是把学习看成第一位,但是我想和一个心地善良都人做同桌,那样相处起来,我会很舒服也会很轻松。

  虽然李少阳从小都学习很好,到了初中还是学习很好,可我就是不想和他做同桌,我只想和林凯做同桌,我没把我心里话告诉班主任,我怕她知道以后立马给我调座位把我和林凯分开。我只好给班主任表态说下次考试做题的时候,我一定不粗心马虎,一定会仔细认真。班主任听我这样说,也没再说别的。

  回到座位,林凯就问我班主任和我说什么了。我说没什么。林凯见我不说也没再问。林凯见我好几天闷闷不乐,以为我是因为考试成绩下滑不开心,就说李丹宁,考试如战场,有输就有赢,有高就有低,乐观点,下次你再给大家来个惊喜,不更好吗。我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也没听清林凯说的话。林凯见我兴致不高,就问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班主任批评我了。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没有批评,但是我希望她狠狠批评我一顿,我觉得自己让她失望了,所以下次我不能再让她失望了,失望次数多了,就会失望透顶,从此我在班主任心里就除名了。

  林凯说就为这个不高兴,我不知道该怎么给林凯说,一半是一半不是,但是我却说了是。林凯说我相信你,你肯定会东山再起。我听见东山再起这个词扑哧笑了,说好像我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林凯说你就是很了不起,我不是说了,将来你的未来很美好,事业爱情双丰收,而且你以后必定长命百岁,广运亨通。我听林凯说的这些词,说林凯你的词汇量很丰富,要是好好写文章,将来说不定是一个伟大的作家。林凯不相信地指了指自己问我,我点了点头。

  林凯笑着说我有个那个命也没那个心。我说那你想干什么,林凯说我不是给你说吗,我想当一个坏蛋,超级大坏蛋。我想起林凯说的愿望。我说你明明是个好人,为什么非要当坏蛋,而且还那么聪明善良,当坏蛋是要住监狱的,难道你想当一个杀人犯在监狱里蹲一辈子。

  林凯说一看你就不懂什么是坏蛋,坏蛋不是你说的那种杀人放火,也不是那种无恶不作的坏人,我说的坏蛋是那种坏蛋,就是为了做大事可以不择手段的那样的坏蛋,那样的坏蛋最后是不坐监狱的,没人敢让他坐监狱,也没人敢惹。我说你不会想做黑社会老大吧。林凯说也不是,给你说你也不懂,你太傻,以后你就懂了。

  林凯这样一说,我真的不懂,不过我还是忍不住说,林凯,我希望你好好学习,将来考一个好大学,说不定我们还能进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林凯说然后呢。我说什么然后。林凯说考完大学接下来怎么办。我说我不知道,我那时傻的以为考完大学人生就万事大吉,以后就不会有烦恼也不会有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我说考完大学不就开始美好生活了吗。林凯说上完大学你总的挣钱吧,你说你怎么挣钱。

  我说就把书上学到的知识用到工作里啊。林凯说工作会让你整天计算这些数学证明题,让你选择ABCD,让你背诵语文课文,让你背历史,背思想政治吗。我被林凯问的无言以对。我说要不然上大学干什么,那还有什么用,上学不就让我们成材为祖国添砖加瓦吗。林凯说你想的太简单了,工作和学习是两码事。我说不管怎么样,现在你是学生,你就得好好学习,就得努力争取考第一名,这也是你为班为老师为家人争光的一种方式。也不能说上学一点用也没有吧。

  林凯说我和你说的不在同一个频道上,你太小,什么都不懂,给你说了也白说。林凯总是这样说我,我说你今年多大了,林凯说八十八。我说胡说。林凯说李丹宁你不要和我学,你要好好学习,男的和女的不一样,女的可以一直上学,但是男的将来就样承担养家糊口,像个真正男人一样照顾一家老小,让他们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给他们最好的生活。我听林凯这样一说就想到了我爸,我说你说的让我想起了我爸,我爸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全靠他一个人,也不是我妈不挣钱,只是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挣钱,可他又不挣钱。林凯说你看看,这就是男人的宿命,男人就得挣钱,就得有钱,没有钱就不是男人。我疑惑地说没有钱就不是男人,那我爸不是男人吗。明显的我和林凯的思想真的不在同一个层面,他比我站的高也比我看得远,甚至比我看的远的多了。他甚至把上大学以后的路也看到了。

  林凯说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说真正的男人是不让家里人受一点委屈,别人有的他都能给家里,别人没有的他也能给家里,反正就是很厉害,能给家人想要的一切。我愣怔地看着林凯,林凯被我看的不好意思,笑着说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说我想你以后肯定是一个特别好的男人,对妻子好对孩子好对父母也好,你是一个好人。林凯急忙说别说我是一个好人,你说我是一个超级大坏蛋我会高兴,但是你说我是好人,我觉得你在骂我。

  我说我没骂你,我是夸你。林凯说在我这里好人就是坏人,坏人就是好人。我说那我是好人还是坏人。林凯说你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你是傻子,很傻很傻,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傻的一个人,应该说这么傻的一个女孩儿。我说你又说我说傻了,好像你有多精。林凯被我说的笑了,说李丹宁,要是我们分开了,我会想念你的。林凯说的好像我们已经分开,看上去特别伤感,我说是真的还是假的。林凯说真的,我会一直想你,永远想你。

  我说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有很多缺点。林凯扑哧一笑说你以为我说你傻是夸你吗,你怎么这样理解。我被林凯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热,我说我说不过你,你总是戏弄我。林凯笑着说你的傻就是你的优点,不是每个人都傻,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傻。我不说话,每次听林凯说我傻我心里都不是滋味,我不知道到底傻在哪儿了。林凯说我会一直想你,你会想我吗,我装作没有听见,林凯又趴在我桌子上问我,我说不知道。林凯叹一口气说,其实最傻的那个人是我,你一点也不傻。我又被林凯说糊涂了。

  林凯问我长大想干什么,我说我想当农民。林凯问我为什么。我说我不想离开这里,我想守着我爸守着我妈守着我妹守着我家那一亩三分地,我就看着他们笑,他们笑我也笑,他们哭我也哭,我照顾他们一辈子,我哪儿都不去。林凯说以后你不嫁人了。我说不嫁人了。林凯说遇到喜欢的也不嫁了,我说不嫁。林凯说遇到心爱的人也不嫁,我说不嫁。林凯说那你为什么不嫁人。我说我嫁人就成别人家的人了,就不是我们老李家的人了。

  林凯笑了说什么逻辑。我说不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我嫁出去以后我就不能在家里呆着了。林凯说你可以找个上门女婿。我说我没想过,我没想过我家里平白无故多一个外姓的人进我家。林凯说那是你丈夫,怎么能是外姓人,你们的关系要比你和你父亲妹妹还要近,你们要生孩子,你父母老了以后,你就要和他相依为命,白头到老。你懂吗。

  我说我不懂。林凯说你知道生孩子吗。我点了点头。我被林凯说的没了底气,也不敢乱说话,只好他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即使是答什么,我也是点头摇头。林凯说生孩子需要男人和女人一起生孩子,只有女人只有男人是生不了孩子的。我点了点头。林凯试探性地问你懂。我说这用说吗,我爸和我妈结婚不就有了我和我妹妹。林凯说你知道你们是怎么来这个世上的。我说我妈生的。

  林凯哈哈笑起来,他说这是他听到的最好笑的一个笑话。我莫名其妙的看着林凯说不对吗,你不是你妈妈生的吗。林凯说是啊,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是母亲生的,可不像孙悟空那样从石头缝里蹦出来。我越听越糊涂,不知道林凯到底想说什么,怎么围绕生孩子说了一大堆我也没听懂他说的话,而且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到生孩子这件事了。

  林凯无奈地说李丹宁,叫我看啊,你就是一个书呆子,你再过几年才能明白我说的话,你就是一个小屁孩儿,什么都不懂。我对林凯翻一个白眼,觉得他故弄玄虚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说就不说,还搞那么玄乎。你想说我还不想听呢。林凯摇了摇头说,等你长大懂人事就明白了。我说我不是一个小孩子,我已经是大人了。

  林凯笑着点了点头说对,你是大人,我是小孩子。

  马上就要过年,过年之前还有一直重大事件,就是期末考试。自从上次聊天,我感觉我和林凯出现一道看不见的鸿沟,把我和林凯分成两条平行线,分到两个平行的世界。

  我说不清自己对林凯是什么感觉,那时我还不懂那叫青涩朦胧的情感,只是林凯在我的世界和其他男生不一样,我从来没把他当成班上那些男生,从来不是不屑一顾。我对林凯很上心也很认真,甚至当时我想要是林凯愿意我就愿意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哥们。

  接下来,我从别人嘴里得知林凯喜欢上一个女孩儿,好像是他上个班的同学。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五雷轰顶。原来,林凯一直骗我说他要是结婚就会娶我这样的女孩儿。他说的每句话都是谎话,我还傻乎乎的暗地里高兴。我本来想质问林凯是不是真的,可是我问不出来,我也没勇气问,更不知道自己用什么身份问。如果这是一道难解的数学题,我一定会问他,一定让他给我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林凯的确变了,变的不愿意搭理我,看上去也不愿意和我说话。原来,他真的一直把我看成一个小屁孩,乳臭未干的孩子。我心里很难过,只好从学习里寻找安慰。我没朋友了,杨帆也不理我了,马秘刚好像一直那样,林凯眼里心里也没我了。我陷入一种困境,一种不知道该如何拯救的困境。那时,我只好晚上把头埋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为林凯掉眼泪,为杨帆掉眼泪,为我自己掉眼泪。

  有次晚自习,我早早回宿舍,宿舍里正好只有我和另一个隔了两个床铺的女生,她忽然喊我问我有没有面包。我说我从来不吃面包。她笑了说不是那种吃的面包,是用的面包。我说我不懂什么意思。那个女生说就是来那个啥的时候用的。我说来哪个啥用的。我想起林凯曾经也说过那个啥,这下更让我好奇那个啥是哪个啥。我心里暗自下决心,我不弄清那个啥我绝不睡觉,我就不相信那个啥比学习做题还难。

  女生看上去特别羞涩,特别不好意思说,你是不是还没来过那个啥,我说没有。我一直都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啥是指什么,但是我从她们说话里能听出来,她们有我没有。我说你能告诉我那个啥是什么吗。女生让我凑过去,在我耳旁小声说月经。我说月经是什么,她说就是女生一个月来一次的那个。我说我怎么没有。女生笑着问我多大了,我说了自己的年龄。她说有的来的早有的来的晚,有的一直都没来,还需要去看医生吃中药,有的吃完中药以后才有的。

  我一听她这样说,立马慌了说我是不是也得去看医生吃中药才有那个。她说不用着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我想起晨跑女生一说肚子疼班主任就准假不用跑步的事了。我说来那个肚子很疼吗,她脸红的点了点头说,头两天肚子特别疼,第三天就好了。我说有多疼,她说疼的睡不着觉吃不下东西。我一听感觉特别可怕说,那我就不要来那个了。我听她说月经不说月经一直说那个,我也只好用那个代替月经。

  她笑了说,要是女生没有那个就代表有病,就生不了孩子。我一听感觉好麻烦说反正我不喜欢孩子,不要孩子也没什么。女生说那可不行,女生不来那个就不叫女人。我说不明白。她说没事,以后你会懂的。我问她需不需要下去帮她买,既然她说她肚子那么疼,我就好人做到底帮她跑个腿。她说不用了,等邻铺回来她借临铺的。我只好笑了笑回到自己床铺。

  我刚铺好床铺,她说你妈妈没给你说过这些吗,她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想起我妈,我摇了摇头说我妈可能我觉得年纪小就没有告诉我。女生笑着说你也别担心,女孩早晚都会有这个,听说来的早没的也早,来的晚没的也晚。我说哪个好。女生说她也不知道。她说我还是有点不适应来那个,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我安慰她说不可能。她说她还是喜欢没来那个之前的自己,那才是她自己。

  我没听懂她的话,听她说话云里雾里,像是打哑谜。我也没再接话。过了一会儿,她问我家是哪儿的,有几个兄弟姐妹,像是查户口,不过我还是一一告诉她了。过了好久,她说我挺羡慕你。我不解的问为什么,她说她是家里最不受待见的一个,上面有姐姐,下面有弟弟,没人在意她。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说,你别这样想,可能你爸妈觉得你什么都会所以就没你想的那么上心。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淡淡地说也许吧。

  我坐在床头后背倚在叠成豆腐块的被子上,开始看书。她突然打断我能不能给她倒一杯热水,我放下手中的书爬下床从她暖壶里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她的脸色看上去很苍白,看上去真的像生病,像是快死了。我不免为她担心,也为她心疼,更有些害怕,担心自己来那个离死也不远了。不过,我一想到死,我就解脱了,也不知道我妈听到我死的消息会不会回来,会不会回这个家,会不会看我最后一眼。我不由的流泪了。她见我流泪以为是被吓坏了,说你别害怕,其实也没什么,几天就好了。我轻轻点了点头,也没再说话。

  她喝了几口热水,就和我开始聊天,她说我人很善良,又说我长的很漂亮,年纪这么小就长这么高。她说她一直想要长一个高个子,像我一样的高个子。我默默的听着,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有烦恼,没想到她也有烦恼,可是我们的烦恼性质不一样,她有一个完整的家,我却没有。

  她又说了很多,我见她打开话匣子,我又不好打断她,本来我也不知道如何打断别人说话。我忽然想起林凯,心想要是说话的这个人是林凯,我一定毫不犹豫地说你别再说了,我不想听,你说话已经打扰我的学习。我又想起杨帆,我已经很久没有和杨帆说话了,不对,应该说是杨帆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找我说话了。这时,我才想起杨帆闷闷不乐的样子。好像,他也生病了。

  原来,每个人都在生病,都在青春里悄悄生一场别人看不出的病,而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病的无话可说,已经病入膏肓,好像无可救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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