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主题|旧时光

      那一年我刚上小学,应该是一个秋季的周末,秋季,正是大人们忙着收获田里农作物的时节,我在家里陪着弟弟妹妹玩儿。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敲锣声,伴随着人们嘈杂的议论声和孩子们的哄笑声。

      我一手拉着弟弟,一手拉着妹妹,跑到自家大门口向外张望。只见从街口处走来一大群人,走在人群前面一左一右的是两个大队干部,夹在大队干部中间有三个人,排着一路纵队。

      第一个是位老人,塌着腰,低眉顺眼,左手提着一面铜锣,右手拿着一根敲锣的棒子,脖子上挂着绳子,绳子上拴着两块没有使用过的红砖。红砖在老人的胸前微微晃荡,看得出,老人有些不堪重负。

      跟在老人后门的是一个壮年小伙子,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看起来憨憨的。这个我认识,是离我家两条街,另一个生产队的。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用芦苇编织的篓子,篓子口外露出一些白菜叶子,估计里面装的是白菜。

      跟在壮汉后面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这个是我们队的。他们家成分是富 农,平时就总是被欺负,他也不敢还手。我看见他低垂着头,肩上挂着一个布包,布包里肯定也装了什么,很自然地下坠的样子。看见他的一刹那,我突然有些担心,他们这是怎么了?

      后门跟着一大群人,乱哄哄的。我正纳闷呢,就听“当—”的一声锣响,紧接着就听老人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诺诺地说:“xxx偷砖。”后面的小伙子紧跟说:“偷白菜。”再后面的孩子用细微的声音跟着说:“偷土豆,偷土豆。”

      其中一个大队干部拽了一下前面的老人,训斥着:“大点声!快,大点声!”

      “当—”又一声铜锣响,这次明显比刚才响亮了许多,紧接着又是“xxx偷砖”、“偷白菜”、“偷土豆”的自我控诉生。锣声比刚才响亮了许多,但他们的说话声还是闷闷的,带着压抑、带着耻辱。

      至此我才明白,这三个人在游街。游街在那时候不是新鲜事,虽然不会经常有,但一年也会有那么几次吧。而且被游街的人根本不是像古代那样,状元高中金榜题名才游街的,他们多是犯了错误,为了惩戒他们才游街的。

      我定定地望着这一群人从家门口经过,尤其是看着那个男孩子低着头茫然无助的样子,我的内心沉沉的,充满了迷茫。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那时候的天空是蓝蓝的,河水是清清的,可是蓝天清水间的世界是灰灰的,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一部分是茫然的,一部分是激进的。人们被“成份”这个词划分成等级,有同一战壕的;有可以争取的;有对立的。就像我看见的游街的那三个人,据说那个老人是地 主,而那个孩子我知道是富 农。他们都是对立的面的,因此就会被针对,游街的对象也以这些人居多。

      那段时光里,仿佛看不见鲜艳的色彩,仿佛呼吸不到清新的空气,即使当时孩童的我,都能感受到有些人的为所欲为,有些人的小心翼翼。

      那真的可以称作旧时光。不但因为它时代久远,还因为它色彩单一。那段时光里的人们,好像都是在半梦半醒中,懵懵懂懂、浑浑噩噩的。

      许多年以后,当我想明白一些事情的时候,天,还是那样蓝;水,还是那样清。蓝天清水间,多了一份清新,多了一份生机,多了一些净朗,多了一些希望。

你可能感兴趣的:(一班主题|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