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如果把作者对南北战争的宏大叙事剥去,《飘》就是一本如假包换的言情小说。女主角斯嘉丽美丽、泼辣、没文化,男主角瑞德有钱、腹黑、路子野,两人的碰撞就像文学版的“霸道总裁爱上我”,诸如一见钟情、互虐试探、吃醋爆发等等桥段一点儿没少,甚至可能会让看惯了网文的读者觉得眼熟。

尽管眼熟,小说中描写的这一对虐恋情深的爱侣,绝非粗制滥造的网文所能比。作者米切尔用鞭辟入里的描写和分析,把斯嘉丽和瑞德写活了,写透了,让读者直呼过瘾之余,还能从中领悟到一些爱的规律。

1.在爱情中,人们多是在寻找同类

第一次见到斯嘉丽时,瑞德已经35岁。此时的他早已被逐出家门,并且游走海外野蛮生长很多年,在感情上也已是阅尽千帆。

就算这样,他仍然被斯嘉丽深深吸引了。在一场南方庄园主的聚会上,他不仅看到了斯嘉丽美艳、热情、卖弄风情的一面,还阴差阳错地撞见了她对阿希礼一往情深的样子。他一眼就能看出,出身名门的斯嘉丽不是淑女,就像世家出身的他不是绅士,她跟他一样强悍、泼辣、目标明确、不讲繁文缛节、不顾世俗目光,周身弥漫着一团浓得化不开的激情和欲望。见到斯嘉丽,他顿时有了一种找到同类的感觉。

但是,此时的斯嘉丽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她虚荣、天真、未经世事,对爱情的认识还停留在享受男孩子献殷勤的游戏层面,对自己真面目的认识还不如瑞德看得深刻。

一个犀利、通透、不留情面,一个浅薄、懵懂、虚荣世故,两人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充满了张力。随着故事的展开,两人从若即若离,互不相让,到兜兜转转,终成眷属。尽管故事已瑞德伤心离去结束,斯嘉丽却也在最后看清了自己对瑞德的爱。

虽然两人的年龄、学识、经历都有差距,但他们的性情却出奇得相像。

面对感情,两人都有坚韧的意志和勇于付出的精神。斯嘉丽对阿希礼的付出,就像瑞德对她的付出一样热烈、持久、不离不弃。

面对生活,两人又都是彻底的现实主义者,为了达成目标,可以不顾世俗准则、无视流言蜚语,全力以赴地抢夺向自己想要的东西。瑞德很早就看出了南北战争的本质,预判到南方失败的结局,他没有为争取南方独立而献身,而是及早做起了偷运生意,靠着勇气和头脑发起了战争财。斯嘉丽也差不多,为了不饿肚子、不让塔拉庄园破产,她可以主动委身瑞德做情妇,被拒绝后转身就嫁给了妹妹的情人。

但是,两人却都坚守着自己的道德准则。看到战败撤退的南方军人,瑞德深受震撼,毅然投身军伍,报效国家。在兵临城下的艰难时局里,斯嘉丽一次次压住心底噌噌往外冒的自私邪恶的小念头,顶着葬身炮火的风险照顾阿希礼的妻子。

两个人又是同样地真实。当又一次成了寡妇的斯嘉丽面对瑞德的求婚显得犹豫时,瑞德三言两语就拆穿了斯嘉丽的内心戏:不要为丈夫的死而假模假式地难过了,你没有良心发现,你只是害怕下地狱。即使时光倒流,你也不会变得更善良。

在瑞德面前,斯嘉丽永远不必包装自己,就算包装了也没用,瑞德可以分分钟戳穿她,戳穿了还不算,准要再顺势揶揄上几句,惹得她又羞又怒,却无计可施。男女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是爱情的温床,两人彼此袒露心迹,时不时地抬杠斗嘴也成了乐趣,再加上瑞德澎湃激情的催化,不知不觉间,斯嘉丽爱上了瑞德而不自知。

有句话说,人们最爱的是自己,所以很容易爱上自己的同类。当我们寻找爱的时候,往往只是在寻找跟自己相似的灵魂。

毕竟,与相似的灵魂相遇相知,才能让自己不再孤单。

2. 不要用爱去控制爱你的人

一见钟情之后,瑞德对斯嘉丽可谓不离不弃。几乎每一次相逢,瑞德都对斯嘉丽产生了里程碑式的影响。

义卖会上,瑞德邀请守寡的斯嘉丽跳舞,让她摆脱了闭门幽居的状态。战败前,瑞德偷来马车,送斯嘉丽离城,于炮火纷飞中救下她一命。战后,瑞德出钱买下锯木厂,为斯嘉丽创业提供了第一桶金。

但是,瑞德对她并非百依百顺,在她向他求助时,他经常嘲讽她,挖苦她,有时候甚至毫不留情地羞辱她。瑞德既然心里爱她,为何偏要嘴上不饶人呢?

除了瑞德自身强势、傲娇的“霸总”属性,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他看穿了斯嘉丽根深蒂固的小毛病:分不清爱和控制。

斯嘉丽骨子里是个任性的孩子,希望所有人爱着她、顺着她。她把爱当筹码,让爱她的男人为她解决问题。她嫁给查尔斯,是为了解除她对阿希礼爱而不得的尴尬。她嫁给弗兰克,是为了用他的钱支援濒临破产的塔拉庄园。未嫁前,那些围着她献殷勤的男孩子,多多少少都充当了满足她虚荣心的道具。

对这样的斯嘉丽,瑞德虽舍不得放手,但也绝不想让自己的爱成为她的筹码。于是,他对她距离上时近时远,态度上时好时坏。

他远远地关心着斯嘉丽,必要时为她排忧解难,却又忍不住用挖苦、嘲讽的方式刺痛她,怕她挟以自重,反过来不拿他的爱当回事。更重要的是,瑞德要用自己的方式逼迫斯嘉丽直面内心真实的部分,放下对阿希礼虚无缥缈的爱恋。

即便是对阿希礼,斯嘉丽也是充满控制欲的。有一次,阿希礼想携妻带子离开塔拉庄园,去纽约闯荡,斯嘉丽又哭又闹,不惜借助梅兰妮的力量,硬生生留住了阿希礼。

在跟瑞德结婚后,她又不可避免地控制起了瑞德。刚生完女儿,她就自作主张地跟瑞德分居了,理由居然是要维护她对阿希礼精神上的爱。为了让女儿有个好家世、好前途,也为了保全这份得来不易的感情,瑞德没有离婚,而是选择了忍耐。

然而,再深厚的感情也架不住没完没了的消耗,加上女儿意外死去,让两人间唯一的情感纽带也消失了。这下,瑞德彻底死了心,任由斯嘉丽回心转意苦苦哀求,还是冷心冷面地撇下她,跟昔日的老相好携手而去了。

在故事的结尾,斯嘉丽终于如瑞德所愿地长大了,成熟了,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了。可惜这一切对瑞德来说,偏偏来得迟了一步。

一个人的早春遭遇另一个人的盛夏,刚刚萌发的花苞经不起骄阳的炙烤;等到花儿终于盛开,骄阳却已被凉凉的秋意取代。

我生君未生,我生君已老。斯嘉丽和瑞德的爱情似乎差了一点时机、一点运气。但这差了一点的背后,又何尝不是控制欲带给爱情带来的灾难呢。

不懂爱的人,会把控制当成爱。懂得如何去爱的人,自然懂得包容、忍耐和等待。

3.不讲规则的爱会伤人

有人说,虽然爱情让人目眩神迷,忘乎所以,但爱却需要讲一点规则,不然就容易伤到彼此。

可惜,爱情的魔力太大,即便通透如瑞德,也难免犯错。

斯嘉丽再次守寡后,本打算回家休整一段时间。可是,瑞德知道斯嘉丽一心寻求保障,很快就会嫁给别的男人。于是他先下手为强,用财产、激情和往日的感情为诱饵,拉她一起走入了婚姻。

然而,感情的发展自有一套规律,难以尽遂人意。

结婚后,斯嘉丽心里仍然没有放下阿希礼,也不认为瑞德是真的爱她。斯嘉丽对两人感情的误判,是这段关系中最大的隐患。

对此,瑞德心知肚明,因为造成隐患的恰恰是他自己。他没有等到斯嘉丽看清彼此的感情,就急匆匆地娶了她。婚后,他只好忍受斯嘉丽的心有所属,把茫茫时光投掷到无望的等待里。

两个因爱而走到一起的人,如果能在确认了彼此的心意之后再正式结合,往往可以规避很多问题。确认心意,认定彼此,就像一段感情的地基,只有地基稳固,随后的尊重、经营、忍耐、磨合才有意义。

对感情不那么明确的人,最好不要招惹。

对与爱无关、各怀目的的关系,则最好不要开启。

《水浒传》里的阎婆惜,为了找个靠山,做了宋江的外室。宋江对她还算不错,虽然没有多少感情,物质上却能尽量满足她。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跟张文远好上了,就百般嫌弃宋江,还默默地希望弄到一笔钱,跟张文远私奔。

后来,宋江阴差阳错地把装钱的口袋忘在阎婆惜家,而那笔钱又关系到他兄弟们的性命。见阎婆惜一心要扣留那笔钱,宋江向她许诺,只要她把这一袋钱给他,他就另外再给她一笔钱。可是,阎婆惜借势要挟宋江,还高声叫嚷着要报官,要一手把宋江送进监牢。一怒之下,宋江一刀杀了阎婆惜,从此远走他乡,落魄江湖。

决定一个人命运的因素,除了性格,还有他的际遇。而一个人的际遇,有一部分是自己通过经营亲密关系来选择的。

发展一段亲密关系,就是关系到彼此命运的大事。为了不错过那个对的人,我们既要成长为一个成熟的人,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也要认真观察,多方了解,确认对方真实的样子。

即便面对那些让我们为之激动、甘愿为之付出全部的人,也要谨慎开启一段前途不甚明朗的关系。生活中充满了突如其来、意想不到的事情,如果两个人事先不能认准彼此,绑定彼此,又怎能共同应对生活中的不确定呢?

开启一段关系,意味着开启一个阶段的人生。提前想清楚、看明白,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对方负责。

发乎情,止乎礼,是爱的规则,也是对美好情感的守护。

斯嘉丽和瑞德因相似的灵魂而靠近,在控制和摆脱控制的缠斗中积累起爱意,却在急于求成的婚姻中消耗了彼此的激情。最终,这段感情变得千疮百孔,惨然结束。

在故事的最后,斯嘉丽擦干眼泪,下定决心要把瑞德追回来。无论他们能否再在一起,这段感情终归告一段落。此时的瑞德已经步入下一个阶段,就算追回来,他也不再是过去的他。

每一段感情都是单向的,没有什么爱可以重来。

当我们被爱时,要珍视那份爱,不要任意挥霍,恃爱行凶。当我们决定去爱一个人,也要保持一点理智,把激情约束在规则之内,别让真情变成伤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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