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因为舟山是个千岛城，有许多小岛上的姑娘都是先来到舟山本岛，然后再往舟山外面的世界跑。我的一个农村女同学赵娥，曾经认了一个来自小岛的姑娘当干女儿，这个姑娘叫幼飞。赵同学在村小学当老师，她帮助幼飞在学校当了二年代课教师。我讲的就是这个幼飞姑娘的故事。
幼飞住的花岙岛不算太小，有几个村落，还有一个小镇。
突然之间，幼飞要和村长的儿子退婚，这几天，花岙村的村民都在议论这件事。
小兰早晨从幼飞家走过，只见幼飞娘拉扯着幼飞又哭又骂，幼飞被娘揪着推搡着一声不吭。
幼飞的对象是村长的儿子，这和过去的大户人家一样惹人眼红。村长的儿子阿康长得五大三粗，有眉有眼，在船上干活挣钱，只读过二年小学。村里人都说阿康要是多读几年书，就不会当渔民，而是当官了。
幼飞有点文化，她初中毕业，还想上高中，可娘说家穷，不答应，娘说女儿家读什么书，早晚要嫁人。
上初中也是爹看幼飞喜欢读书，才让她去镇上读的初中。
幼飞休学在家有二年，村长就托人来说媒，娘就答应了。村长立马叫人把幼飞家的旧房翻成新房，还把她家的场院也扩大了。
村里的女孩们气得牙根发痒，这下村长家那宽敞的大院，新盖的楼房，满屋光彩照人的电器家具全是幼飞的，幼飞可以享福一辈子。
气归气，女孩子们也服气，见到幼飞还巴结地叫她一声姐。幼飞走过去，女孩们还恋恋地回头张望，幼飞的身上那儿都美，连根头发丝都长得与众不同，皮 肤细白的像个瓷人儿，嘴角弯弯，眉眼翘翘，身材高挑，美得像个模特儿，虽然村里的姑娘没见过模特。
幼飞的确讨人喜欢，五官秀美，身材窈窕，不但长的漂亮，一举一动都妩媚动人，又爱说爱笑，率真活泼。
幼飞订了婚就是村长家里的人，阿康很理解这天经地义的道理。就在初夏的一个傍晚，幼飞穿着裙子，奉母命去给村长家送端午粽子。幼飞虽然读了很多书，心却还是一颗糊涂心，不像村里那些女孩子们人小鬼大。
幼飞走进村长家，村长一家正在吃饭，都站起来叫幼飞再吃点。阿康连忙端过酒杯亲热地叫她喝一口，酒杯就端在幼飞嘴边，红莹莹的葡萄酒在酒杯里摇晃着。阿康火辣辣的眼睛盯着她说：红酒，甜的。
村长也助儿子的兴说：优飞，喝一口。
幼飞喝了，甜甜的，一点不呛人。
阿康娘趁势拉幼飞坐下，又满满地斟上一杯，幼飞都喝了。
幼飞喝酒时阿康的眼神怪怪的，阿康喝多了。
喝了酒，阿康拉幼飞去屋里看彩电，就在看电视时，阿康一把抱住她，滚烫的嘴唇压住她，一只手伸进她怀里。幼飞一下子晕过去，喝的葡萄酒仿佛都冲到脑子里。她云里雾里，思维短路，糊里糊涂地就让阿康睡了。
有了这个开始，幼飞再也保护不了自己，仿佛她就是阿康穿的一件衬衣，想穿就抓过来。就是在幼飞自己家里她也躲不过，娘故意走开，装作看不见，女儿已是人家的人。
渐渐，幼飞有了经验，一看见阿康那怪怪的眼神，她就知道他又上性了，幼飞不会再云里雾里，她懂得了性欲这个词，她开始寻找爱情这个词。
花岙村很美，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火红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晃眼，碧绿的松针树覆盖着大小山岙，还有白莹莹的大柚子花开满枝头。
幼飞最爱躺在山岗上看会儿书，想会儿心事。或者什么也不想，体会着天人合一美妙的感觉。她就像村里姐妹们说的，像韭菜地里冒出来的一株水仙，静静地开着，飘逸着芳香。
其实幼飞也有一种欲望，很强烈，她想和人说话，说花岙村的美丽多么醉人，说花岙村的封闭多么憋闷。说她想飞，想出去看看外面的大世界，想自己去闯闯外面的大世界，想干点什么。
她把阿康拖到小山岗上，她要阿康静静地躺着，体验那天人合一的感觉。可是阿康一翻身压过来，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扯掉她的裙子，把做工剩余的蛮力全使在她身上。
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大地，山坳里一片寂静，幼飞给阿康讲书里面外面的世界，说外面的世界多精彩，说她想干点什么、、、、、、可是阿康一会儿就睡着了。
幼飞开始讨厌阿康，她觉的阿康就像一头发情的大骆驼。虽然花岙村没有动物园，幼飞没有看见过骆驼。
终于，幼飞退婚了，她找同学好友借来钱还给阿康，就走了，说去城里打工。
幼飞和赵娥就是坐船时认识的，幼飞一口一声阿姨地叫着，诉说着自己不愿意在小岛上，像旧时女人一样结婚生子度过一生，她想看看外面的大世界，要自己养活自己……
幼飞的自强无助，不时地叹一口气，那种委屈的哀怨打动了赵娥的心。
到了城里，幼飞没有住处，就住在赵娥家里，赵娥各方面都照顾她，还把家里养的鸡宰了煮给幼飞吃。
幼飞有空就围着赵娥转，那灵动的笑声和妩媚的表情，和赵娥有说不完的话，让赵娥很是喜欢。幼飞说我认你做干妈吧，于是赵娥认了这个干女儿。
幼飞先是在赵娥家的村小学当了二年代课教师，那点微薄的工资无法满足幼飞的理想。有人说一个女人如果知道自己很美，就会有自信，就会有更高的奢求。有时幼飞照着镜子，点着镜子里美人漂亮的鼻子说，你不能把自己的青春耗在这里，要走出去，别害怕！
很快她辞退了代课教师的工作，不听干妈的劝说，执意要去外面的世界闯荡，去下海。
那时，下海是个很时髦的词汇，只是幼飞没有一点背景，没有靠山，她面临的下海不知是怎样的一个过程？
我听赵娥说，幼飞刚到深圳的那一夜，非常凄惨，是在公园里的长凳上度过的，幼飞说那是她永生难忘的恐怖的一夜，她望着四周灯红酒绿，光怪陆离的大宾馆，却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后来她就给人家打小工，送货，那时还没有快递员，幼飞扛着货物爬楼梯，拼尽吃奶的力气，就为了挣一点小钱。
赵娥说幼飞还去工厂打工，当流水线工人，每天做着重复的操作，像个机器人，起早贪黑地干，也不比当代课老师挣得多。
好在遇到一个中介所的阿姨，介绍她去给一家外贸公司的老板夫妇当保姆，专门给他们带孩子。老板夫妇本来不想要孩子，养着一只宠物狗，老板娘突然怀孕了，才生下这个女娃。
老板夫妇把女娃当宠物养，每天照着书上的什么蚕豆餐，肉糜餐，牛奶蛋黄餐，一定要喂完。还买了一架助步车，让女娃坐着。他们不喜欢带女娃出去，怕外面粗俗的孩子影响女儿，他们说要从小培养女娃有高贵的气质，每天读书给女娃听。快一岁的女娃肥胖肥胖，不爱笑，不活泼，拉出便便一大堆，奇臭奇臭。
老板夫妇端着一碗蚕豆糊示范给幼飞看，要这样喂养女娃。幼飞当场笑喷，她说你们相信我，让我自己带孩子，我保证让囡囡漂亮健康！
赵娥说，幼飞每天带女娃到公园和孩子们一起玩耍做游戏，回家给女娃讲故事，唱儿歌，还扮大灰狼追着女娃推着助步车满屋子跑。女娃很快不再那么肥胖，拉便便也不臭了，变成一个活泼漂亮的小姑娘。
幼飞还会指示烧饭的保姆说，炒黄瓜要半生半熟，煮鸡蛋要小火，闷几分钟，这样营养好。幼飞有空就看烹调书和儿童心理学。
幼飞管女娃一口一声囡囡地叫着，女娃非常喜欢她，甚至超过喜欢妈妈。
老板娘看在眼里，不免有一丝嫉妒，好象幼飞就是这家里的主人，但看幼飞确实把女儿带的很好，又不免暗地喜欢。
女娃睡觉时，幼飞有时就望着老板家豪华高大，楼上楼下的别墅发呆，老板家里有专门给老板开车的司机，有专门烧饭的阿姨，有专门打扫卫生的保姆，还雇着她这个专门带孩子的小保姆。幼飞想，人还可以这样被人伺候着活啊！
深圳领先大陆，已经飞黄腾达，提早富起来，和舟山没法比。
老板夫妇都不苟言笑，他们原来是外语学院的同学，毕业后在同一家外贸公司打工。老板娘暗暗留心，把外籍客户和生意都留在手里，然后辞职自己开公司，老板跟着老板娘，后来就成了老板，他们夫妇是一对工作狂。
幼飞来了以后，打破了家里的沉闷和死板，带来轻松活泼的气氛。
赵娥说，后来女娃送幼儿园，老板夫妇喜欢幼飞，就让她参加了一个培训班，带她到公司上班，幼飞的生活开始有了一个飞跃。
但是幼飞和干妈的联系越来越少，后来干脆失去联系。
十年后的一天，赵娥突然无比兴奋地邀请我，一起去见见回舟山探亲的幼飞。
幼飞完全变了，烫着长长的大卷发，穿着镂空的黑丝长裙，说话慢慢的，举手投足有了架势，她在宾馆里包了一个房间，见到我们她伸手示意一个请，让我们坐下来聊，俨然像个阔太太。
我们与她已经不是一个世界，幼飞不再是从前那个乡下清纯的幼飞，不再是那株清香的水仙花了。
幼飞说她是来带父母一起去深圳，帮她看护别墅，帮她带孩子料理家务。幼飞身边已经站着一个三岁的男童，穿着长筒袜子，脚上登着皮鞋，好奇地瞪着还土里土气寒酸的我们
幼飞把自己的名字改叫菲菲，菲菲如今已是一个阔绰的妇人。菲菲傍上一个大老板，有了一个孩子。菲菲说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当年打工累死也攒不下几个小钱，她不想让自己穷一辈子。菲菲说女人早晚要嫁人，嫁什么样的男人是可以自由选择的。
后来赵娥悄悄告诉我，幼飞的老公比幼飞大二十岁，在香港还有老婆孩子。
我想，这大概就是小三、二奶的先驱榜样吧。村里纯洁的小芳消失了，都抢着往宝马车里钻，都不愿坐在自行车后面笑。傍高官更是鸡犬升天，如今真是是笑贫不笑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