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观卖血记》,这是我读余华的第三本书。余华的文字很朴素,朴素得我们找不到太多摘录的片段。但每个朴素的文字,每一个都能走入我们的心里。
这本书讲述的是一个平凡送茧工许三观平凡又苦难的一生。
许三观回村看爷爷,听到村子的妇人在议论,桂花因男方身体败坏而退婚。身体败坏的依据,竟然是男方一年没有去卖血,以及只吃得下一碗饭。
没有卖过血的男人身体都不结实结论,以及人身上的水如井水的言论,这是许三观对卖血的错误认知。也是他卖血的引子:
许三观第一次卖血,用这钱娶了许玉兰;为不是亲生儿子的善后,时隔十年许三观找到李血头卖血;为了补偿李芬芳,许三观第四次去卖血;遇上灾荒年,许三观为家里人能吃上一顿好饭而去卖血;为了给下乡插队的一乐、二乐走关系,许三观两度卖血;一乐得了肝炎,许三观为一乐筹钱治病,辗转于不同的医院,短短十几天数次卖血(差点儿丢了性命)。
年过六十的许三观,想吃炒猪肝,喝二两黄酒。他决定再次去卖血,为自己卖一次血,但年轻的血头并不愿意收他的血。“血没人要”对许三观来说,不亚于天塌了,于是他在街上哭。可是,他的儿子们并不能理解他,甚至为他的行为感到丢脸。
许三观是个愚昧的人。许三观是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他将能否卖血与身体是否健康画上等号,错误地以为人身体的血如同井水一般。
许三观是个善良的人。十年没有去卖血的许三观,知道一乐不是自己亲生儿子,即使不愿,但他依然去卖血为一乐善后;在何小勇生命的最后时光,他甚至同意一乐为何小勇喊魂。
他是个有担当的人。为了让家里的人能吃上一顿好饭菜去卖血。为了让一乐、二乐能够抽调回城,两次卖血,为他们走关系;在一乐得了肝炎时,挨家挨户借钱以及数次卖血,为一乐筹钱治病。
当他年老血卖不出去的时候,他为自己没有“救命血”哭泣,他说:许玉兰,我老了,我以后不能再卖血了,我的血没人要了,以后家里遇上灾祸怎么办……
许三观被生活蹂躏,依然不失良善与责任心。他良善地活着,能为不是亲生儿子的一乐数次卖血;他苟延残喘地活着,用“卖血钱”扛起家庭地重担……
《许三观卖血记》读书摘录
1、
当他阅读别人作品时,他又时常暗自得意:“我也说过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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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提亚尔说:“回忆过去的生活,无异于再活一次。”写作和阅读其实都是在敲响回忆之门,或者说都是为了再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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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涅说:“死亡是凉爽的夜晚。”海涅也赞美了死亡,因为“生活是痛苦的白天”。
4、
当他的生活极其糟糕时,因为别人的生活同样糟糕,他也会心满意足。他不在乎生活的好坏,但是不能容忍别人和他不一样。
5、
一个人的品质其实被无数人悄悄拥有着,于是你们的浮士德在进行思考的时候,会让中国的我们感到是自己在准备做出选择。
6、
在那个时代里,所有医院的血库都库存丰足,他从一开始就充分利用了这一点,让远道而来的卖血者在路上就开始了担扰,担忧自己的体内流淌的血能否卖出去。他十分自然地培养了他们对他的尊敬,而且让他们人人都发自内心。
7、
交流是人和人之间必不可少的,礼物显然是交流时最为重要的依据,它是另一种语言,一种以自我牺牲和自我损失为前提的语言。
8、
我对那些故事没有统治权,即便是我自己写下的故事,一旦写完,它就不再属于我,我只是被它们选中来完成这样的工作。
9、
一句话,就是我学会了在标准的汉语里如何左右逢源,驶驭它们如同行走在坦途之上。
10、
天空是从很远处的泥土里升起来的,天空红彤彤的越来越高,把远处的田野也映亮了,使庄稼变得像西红柿那样通红一片,还有横在那里的河流和爬过去的小路,那些树木,那些茅屋和池塘,那些从屋顶歪歪曲曲升上去的炊烟,它们都红了。
11、
这人身上的血就跟井里的水一样,你不去打水,这井里的水也不会多。
12、
把力气卖掉了,所以你觉得没有力气了。我们卖掉的是力气,你知道吗?你们城里人叫血,我们乡下人叫力气。力气有两种,一种是从血里使出来的,还有一种是从肉里使出来的,血里的力气比肉里的力气值钱多了。
13、
许玉兰就穿上了那件精纺的线衣,外面是藏青色的卡其布女式翻领春秋装,她把领口尽量翻得大一点,胸前多露出一些那件精纺线衣,然后又把丝巾找了出来,系在脖子上,先是把结打在胸前,镜子里一照,看到把精纺线衣挡住了,就把结移到脖子的左侧,塞到衣领里,看了一会,她取出了那个结下面的两片丝巾,让它们翘着搁在衣领上。
14、
许玉兰这时候的哭诉已经没有了吸引力,她把同样的话说了几遍,她的声音由于用力过久,正在逐渐地失去水分,没有了清脆的弹性,变得沙哑和干涸。
15、
世上还有这种人,帮着别人来搬自己家里的东西,看上去还比别人更卖力。
16、
事情都是被逼出来的,人只有被逼上绝路了,才会有办法,没上绝路以前,不是没想到办法,就是想到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去做。
17、
从小我爹就对我说过,我爹说身上的血是祖宗传下来的,做人可以卖油条、卖屋子、卖田地……就是不能卖血。就是卖身也不能卖血,卖身是卖自己,卖血就是卖祖宗,许三观,你把祖宗给卖啦。
18、
许玉兰掉出了眼泪,她把钱叠好放到里面的衣服口袋里,然后举起手去擦眼泪,她先是用手心擦去脸颊上的泪水,再用手指去擦眼角的泪水。
19、
街上的路灯因为电力不足,发出来的亮光像是蜡烛一样微弱,他在街上走得呼呼直喘气,他对自己说:快走,快走,快走。他不敢奔跑,他听许三观说过,也听许玉兰说过,吃了饭以后一跑,肚子就会跑饿。他又对自己说:不要跑,不要跑,不要跑。
20、
他让自己的哭声越来越响,他听到这个夜晚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风吹来吹去的声音没有了,树叶抖动的声音没有了,身后饭店里凳子搬动的声音也没有了,只有他自己的哭声在响着,在这个夜晚里飘着。
21、
一乐,你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做人要有良心,我也不要你以后报答我什么,只要你以后对我,就像我对我四叔一样,我就心满意足了。等到我老了,死了,你想起我养过你,心里难受一下,掉几颗眼泪出来,我就很高兴了……
22、
许三观就很想吃一盘炒猪肝,很想喝二两黄酒,这样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他就很想去卖一次血了。
23、
他已经有十一年没有卖血了,今天他又要去卖血,今天是为他自己卖血,为自己卖血他还是第一次。
24、
他的泪水在他脸上纵横交错地流,就像雨水打在窗玻璃上,就像裂缝爬上快要破碎的碗,就像蓬勃生长出去的树枝,就像渠水流进了田地,就像街道布满了城镇,泪水在他脸上织成了一张网。
25、
许玉兰,我老了,我以后不能再卖血了,我的血没人要了,以后家里遇上灾祸怎么办……
26、
一乐说:“爹,你别在这里哭了,你想吃炒猪肝,你想喝黄酒,我给你钱,你就是别在这里哭了,你在这里哭,别人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
二乐说:“爹,你闹了半天,就是为了吃什么炒猪肝,你把我们的脸都丢尽了……”
三乐说:“爹,你别哭啦,你要哭,就到家里去哭,你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27、
你们的良心被狗叼走啦,你们竟然这样说你们的爹,你们爹全是为了你们,一次一次去卖血,卖血挣来的钱全是用在你们身上,你们是他用血喂大的。
想当初,自然灾害的那一年,家里只能喝玉米粥,喝得你们三个人脸上没有肉了,你们爹就去卖了血,让你们去吃了面条,你们现在都忘干净了。
还有二乐在乡下插队那阵子,为了讨好二乐的队长,你们爹卖了两次血,请二乐的队长吃,给二乐的队长送礼,二乐你今天也全忘了。
一乐,你今天这样说你爹,你让我伤心,你爹对你是最好的,说起来他还不是你的亲爹,可他对你是最好的,你当初到上海去治病,家里没有钱,你爹就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去卖血,卖一次血要歇三个月,你爹为了救你命,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隔三五天就去卖一次,在松林差一点把自己卖死了,一乐你也忘了这事。
你们三个儿子啊,你们的良心被狗叼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