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庭坚丨纵有天赋,仍需善学,方能超越时辈与古争胜

自幼聪慧过人,出口成章。7岁时能提笔作诗,诗意悠然且富含理趣。黄庭坚故事的起点,像极了仲永(“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传一乡秀才观之。自是指物作诗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观者。”)。

同生于北宋时期,同享有“神童”之名,仲永的故事以“泯然众人矣”落幕,他却靠才华成为北宋著名的文学家、书法家。

今天,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这位“不伤”的仲永,有着怎样的故事。

黄庭坚(公元1045年—1105年),字鲁直,号山谷道人,晚号涪翁  

黄庭坚从小便是个才艺兼备的奇童。书读几遍即能背诵,听到上联能顷刻对答,就算是他能诗善文的舅父李常(1027~1090,字公择,登皇祐进士,调江州判官)出题,也难不住年幼的他。

《雪寒帖》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黄庭坚十三岁时,父亲便故去了,好在舅父十分欣赏他的才华,又着意精心栽培,于是将他接入家中抚养。在这段时日里,黄庭坚博览群书,22岁时便考中进士,获任汝州叶县县尉。后又参加四京学官的考试。因应试的文章十分优秀,而成为了国子监(中国古代最高学府)的教授。

自坚持学习至此,黄庭坚已经避开了仲永归于平庸的结局,不过引他走上艺术大家之路的,还要归功于他善于向所敬仰之人学习,承其所长,又创意传承。

《书杜甫寄贺兰铦诗》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黄庭坚十分崇拜杜甫,也敬佩他忧国忧民的精神。《潘子真诗话》记载:“山谷常谓余言:老杜虽在流落颠沛,未尝一日不在本朝,故善陈时事,句律精深,超古作者,忠义之气,感发而然。”

《廉颇蔺相如传》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

在诗词创作上,黄庭坚也学习了这位唐诗的集大成者。陈长方《步里客谈》云:“古人作诗断句,辄旁入他意,最为警策。如老杜云‘鸡虫得失无了时,注目寒江倚山阁’是也。黄鲁直作《水仙花》诗,亦用此体,云:‘坐对真成被花恼,出门一笑大江横。’”这是黄庭坚对杜甫句意跳跃之势的学习。方东树《昭昧詹言》记:“山谷之似杜、韩,在句格,至纵横变化则无之。”这是黄庭坚对杜诗句法的继承。

《荆州帖》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学习杜诗的章法、句法后,善学的黄庭坚据此构建并提出了“点铁成金”和“夺胎换骨”等诗学理论,讲求文字的锤炼与推敲,并以此为理论纲领与创作原则,开创了盛极一时的江西诗派,自此完成了传承。

黄庭坚对杜诗的学习,是他用心琢磨杜甫诗歌的创作方法。学习继承却又不完全仿照,而是在其中得到启发并加以自己的创新,因此黄诗为黄诗,而非仿杜诗。江西诗派以杜甫为祖,却有黄庭坚、陈师道、陈与义等共成诗派的“一祖三宗”,对后世文学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送四十九侄诗》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黄庭坚出彩的诗风不仅引得一众人学习,也因此受到了当时大文豪苏轼的赏识。苏轼十分欣赏黄庭坚的诗作,曾评其诗“超绝尘,独立万物之表,驭风骑气,以为造物者游,非今世所有也。”

苏轼与黄庭坚的关系,却不止于赞赏。黄庭坚还曾与张耒、晁补之、秦观共游学于苏轼门下,被称为“苏门四学士”,得到苏轼的大力提携,也受到苏轼的不少影响。

《题苏轼寒食帖跋》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在诗文上,黄庭坚受杜甫影响最深,苏轼对他的影响,则主要体现在其书法上。

苏轼擅长行书和楷书,用笔丰腴跌宕,有天真烂漫之趣。作为苏轼的弟子之一,黄庭坚的行书墨迹也具有明显苏轼的书风。撇捺开张、字形扁阔、字势向右上扬等书作方式,都属于苏轼书法的特征。

黄庭坚师从东坡,更评其书作“学问文章之气,郁郁芊芊,发于笔墨之间,此所以他人终莫能及耳。”,但他对苏轼的学习也从不止于临仿。

《松风阁诗帖》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黄庭坚将苏轼的书学路径与风格特征看得透彻,他对此进行过完整的分析与论述。他曾在《跋东坡自书所赋诗》中写道:“东坡少时,规摹徐会稽,笔圆而姿媚有余;中年喜临写颜尚书,真行造次为之,便欲穷本;晚乃喜学李北海,其豪劲多似之”,这段话清晰的概括出了苏轼自早年到中年以至晚年的书法变化及所受影响。足见黄对苏轼的书作有着极深刻的理解。

既知东坡书风的来源,又熟悉其字势的特点,承其潇洒大气的书风,又加以自己的感悟。黄庭坚的书作,结构新颖异常,用笔纵横奇倔,点画有度,骨力十足,颇有几分立体之感。文字横竖不直不平,勾画相较一般的书法家,也有着更多的波折。他以“韵”为重,写来疏朗有致,如朗月清风,书韵自高,独立门户,大有“青出于蓝”之势。

《教审帖》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行书与楷书外,黄庭坚在苏轼“弱势”的草书上,也有其造诣。其草书笔迹纵横跌宕、书风绵劲迟涩,独具魅力。

《花气薰人帖》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黄庭坚学时人周越之草书,又加以自身对外界的参悟,以意使笔,挥洒自如。他以意入草的方式,一改原本圆转、流畅的草书基调。不似张旭、怀素等人以醉状进入忘我的纵放挥洒、变幻莫测,而是以理性使笔,单字结构奇险,整作章法聚散收放具有挥洒之境,用笔从容却不失纵横起伏,开创了草书从容娴雅的全新境界。

《草书诸上座帖》故宫博物院藏

潇洒绝逸,笔画遒劲,纵横挥洒,辨识度极高,又独具魅力的书作中,有黄庭坚对前人书风的继承,也有其融入个人理念的创新。独具一格的书法风格,更使他成为北宋书坛杰出的代表,与其师苏轼并肩,开拓一代书风,与米芾、蔡襄齐名,并位为“宋四家”之列。

《制婴香方帖》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自幼天赋异禀,又博览群书,使他早早便能供职于京师;研究学习杜甫诗风,总结归纳后加以创造,他创立诗派位列“一祖三宗”;跟随苏轼学习,继承外又独出新帜,最终与其师苏轼比肩,合为“苏黄”。

虽有天生的聪慧,但缺少了后天学习的仲永,到底难以成“材”。而学仿古今后,加以自己的思考体验,善学且勤思,使得黄庭坚度越时辈又可与古人争胜,更能与所敬仰之人齐名。成为一代大家。

“读书欲精不欲博,用心欲专不欲杂”——北宋·黄庭坚  

黄庭坚的诗词题材丰富,内容多样,众体兼备;书作字体抑扬顿挫,豁达不拘,自有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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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庭坚趣事丨苏 VS 黄

苏轼之于黄庭坚,亦师亦友。莫逆之交的两人,互动也非常频繁,斗才更是日常。

宋曾敏行《独醒杂志》卷三中记载了这样一则故事:东坡曰:“鲁直(黄庭坚字)近字虽清劲,而笔势有时太瘦,几如树梢挂蛇。”山谷曰:“公之字固不敢轻论,然间觉褊浅,亦甚似石压蛤蟆。”二公大笑,以为深中其病。

【大意:苏轼认为黄庭坚的字就像挂在树上的蛇,黄庭坚认为苏轼的字像是石头底下的蛤蟆,二人都觉得对方说中了自己的特点,于是相视而笑。】

黄庭坚趣事丨《花气薰人帖》起源

黄庭坚晚年时,有一日正在家中闭关修行,突然有人送来满屋子的花。送花的人是驸马王铣,因其曾托黄庭坚给自己写诗,却一直没有收到,于是就送花来作为提醒,却没想到这花香扰乱了黄庭坚的禅定。黄庭坚遂作下《花气熏人贴》:“花气薰人欲破禅,心情其实过中年。春来诗思何所似,八节滩头上水船。”

【大意:花朵开放时的香气薰来,我的禅意被这浓郁的花香打破,现在心境已过了中年。到了春天,有着写诗的念头,却又像一层一层逆水的滩头,船要上行,何其艰难啊!】

这幅小品以随意自在的笔法写出,透出一股天真烂漫之感。且此帖结合了严谨的中锋线条和草书中的宛转用笔,作品完美生动,也成为了书法界不可多见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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