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龑 - 2005年10月11日书于德国波鸿)
德国鲁尔大学有两层,上层是高架路,四通八达,可至学校的各个大楼,底层是建在半坡上,所以经常有起伏,半坡草坪,随处可见。
大学内有一所植物园,在初到的第二天,就与几位同济学友一起去游玩。
植物园对学生免费开放,园内树木参天,曲径通幽。一条山路顺山势盘桓而下,不远处就是一个转弯,再也找不到方向,也看不见来路,两边是各色植物。
左手边是一个深涧,有一个碧波荡漾的小湖,这样的地方在国内是风景名胜,也是疗养圣地。
古人有句诗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但鲁尔大学植物园的曲径通幽之处,不是禅房,却是一座中国南方式的园林,青瓦,白墙, 圆门,小亭,假山,水池,让我已经忘记身在异乡。
参观园子的都是外国人,不,对他们来说,作为外国人的我,却分明的感到我才是主人,去想给他们介绍中国的文化,去想给他们介绍中国的园林,去想欢迎他们到中国来。
园子名“潜园” ,我想取名若此,大概有这几个意思:异国他乡,草木茂盛之处,突现一中国园林,隐世,神秘,即为“潜” 意;中国文化中,做学问须“潜心” ,只有如此,方有成就,“潜心修炼”,盖有此意;园中有桃花源记,更有陶渊明,也合陶潜之名。
有此三层含义,潜园已经鲜活和生动起来。
“潜园” 二字的牌子挂在园门正上方,竟是同济陈从周老先生所书,先生已经故去,但先生之笔墨竟已远存他乡异国,先生之精神也永存我同济学子心中,所以对潜园又更亲切一层。
推朱漆大门而入,是一斗室,说是斗室,其实是还有一扇门,上有飞走的屋檐,斗室是两扇门之间有墙无顶的空地。
里门两边白底黑字刻着一副对联,“常闻庐山多真隐,别有天地非人间” ,横批是“世外桃园” ,恍恍然,如入世外。
进门左转,过一长廊,进入一小空间,三面有墙。
无墙一面,对一水塘,有朱漆木制扶栏与长凳。可以倚栏观景,片片荷叶浮于水面,不多不少,似给碧水铺上一层薄纱,荷叶之上,竟出一朵白莲,我不知道,这样的季节,竟有白莲如此温柔地开放,于一片绿之间。
水中多鱼,多为红白相间的鲤鱼,也有两只鸭,与鱼竞相争抢游人扔的食物,鱼儿乖巧,却也争不过这两只外表纤弱,实则膘悍的鸭子。
小亭中,对着栏杆一面的墙上,挂一明镜,观之分不清哪一面是水塘,视野凭空开阔了一倍。
凭栏而望,小亭左面墙上,竟又有一副对联,“清风明月本无价,远山近水皆有情” ,正说中了我这时的心境。
右面墙上挂一匾,刻着桃花源记全文,“晋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我正默诵其间,不想竟有人低吟起来,回头看,原来是随行的一个台湾女孩,她说这篇早已默之能诵,现在看起来,格外亲切。于是,我更切身体验了海峡两岸共同的根,感受到了台湾同胞浓浓的中华情。
沿廊环绕水塘而行半圈,到一茅草搭制的草棚下,方石若干,正面一石上,有一棋盘,“楚河” “汉界” 跃然其上,何时与友人一起于此石上对弈一番,斯情,斯景,斯境,盖终身不能忘怀。
草棚正对着的就是悬挂明镜的小亭,倒映着明镜似的水,分不清何处是水,何处是明镜。
长廊忽尽,是一假山,钻山洞,耳中有潺潺的流水声,山洞中透着晨光。几转之后,出了山洞,就又到了园林的门口,又看到了“桃花源记” ,看到了“别有天地非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