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心城』人如枫叶,夹在书中

“《野草》是理解的畏途。”

我是赞成这个观点的。面对鲁迅先生这个散文诗集,许多人不是因为理解的困难而怯步了吗?而我,偏要走进《腊叶》,甘愿人如枫叶,夹在书中

“理解《野草》仍然在路上。”这个主张我是更为喜欢的。在这条路上,充满了风景,为什么不去走一走呢?尤其是理解《腊叶》的审美之路。

“灯下看《雁门集》,忽然翻出一片压干的枫叶来。”这是散文诗《腊叶》的开头一段。

冬夜中,灯光下,鲁迅先生独坐案前,阅读着元代著名诗人、画家萨都剌的诗词集。这不就是一幅诗意的画境?而于《雁门集》中“翻出一片枫叶”,不是更增添了这诗意画境的灵动?——两种生命的诗情面对。《腊叶》的诗性,首先就在于此吧?

有研究者指出,《雁门集》在散文诗《腊叶》中不过一个“道具”,自有一家之理。然而,别样思忖呢?我以为不尽然。查相关资料可知,萨都剌晚年居杭州,而杭州不仅是鲁迅先生工作过的地方,还可称为家乡,因而,对于“雁门才子”“有元一代词人之冠”的萨都剌,鲁迅先生就不能不有一种特别的钟情,《腊叶》中所写“去年的深秋”“才买到的《雁门集》”,“今夜”则“看《雁门集》”,也该是确证了这一点。而对于“翻出的一片枫叶”的诗情之思,也不能排除萨氏之诗词的某种印染。

当然,我更在意的是,于冬的夜幕下,或者说在“暗夜”的“灯下看《雁门集》”的现实启迪价值——现今的冬夜灯下,有多少人览诗而入心怀呢?非此,何以温饱富裕后诗情画意之美的生活?于讯息的喧闹中,不该以诗性而沉潜自我吗?是被“诗性”陶冶,还是被“喧闹”消费,不该有清晰的界分吗?

一叶之思,一夜之想。这是我读《腊叶》的一个基本把握。那么,是怎样一片枫叶呢?鲁迅先生写道:“我记起去年的深秋。繁霜夜降,木叶多半凋零,庭前的一株小小的枫树也变成红色了。”这是《雁门集》所夹一片枫叶的来源背景。“一片独有一点蛀孔,镶着乌黑的花边,在红,黄和绿的斑驳中,明眸似地向人凝视。”这就是那一片枫叶。在这精工的描写,拟人的笔触中,是浸润着一种审美的情怀的。所以,鲁迅先生就“将他摘了下来,夹在刚才买到的《雁门集》里。大概是愿使这将坠的被蚀而斑驳的颜色,暂得保存,不即与群叶一同飘散罢。”由是,情感就不仅是审美的了,而是进入了“保存生命,延续生命,发展生命”的鲁迅生命哲学的浓厚情怀了。

“但今夜他却黄蜡似的躺在我的眼前,那眸子也不复似去年一般灼灼。假使再过几年,旧时的颜色在我的记忆中消去,怕连我也不知道他何以夹在书里面的原因了。将坠的病叶的斑斓,似乎也只能在极短时中相对,更何况是葱郁的呢?”

如是转折的一段描述,我以为该是展现了《腊叶》中最丰富的哲学:记忆与忘却的人生哲学,枫叶由葱郁到红黄绿的斑斓到黄蜡的生命发展哲学,生命无常的哲学情思。当然,若说含有色彩美学的哲学,也是可以的。

就此,有研究专家说:“忘却似乎是宿命的,但回忆却是人的努力。”因而,判定《腊叶》是一篇“为了忘却的记念”。再读一遍《腊叶》,扪心想想,我认同之。

就腊叶的“斑斓只能在极短时中相对,更何况葱郁”的生命发展或生命无常哲学来看,我们从《腊叶》中还应当汲取珍惜美好的教益,珍重生命的教养。也因此,人如枫叶,夹在书中,就是我的人生方式的一种。


你可能感兴趣的:(『静夜心城』人如枫叶,夹在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