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老国王去世以后,科萨特的臣民头一次欢呼雀跃,他们没有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却无时无刻不期待新国王的降临。没有君主的统治他们更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不知道该往哪飞,臣民们比大臣们更关心到底谁当了君主,更迫切希望有个英明神武的君主替他们指明方向,引领他们走出窘状。臣民们的声音像擂鼓般响彻城镇每个角落,到处能听到臣民的欢呼声和呐喊声。他们的声音都能把大臣们那如同蚊子般嗡嗡声给湮没。这天集市空荡荡的,所有人都来围观新国王登基,把所有大小通道围个水泄不通,这种人挤人的场面只有庙会,或者灯展才会全民出动,以此看来新国王登基与百姓息息相关。
每个人竖起耳朵,睁大眼睛,随时准备抢礼物和汲取最新的利民政策,臣民们顶顶膜拜他们的新国王,新国王都一头雾水,臣民们为何如此拥戴他。他在千呼万唤中走出来,他仿佛换了个人似的,披上带有图腾的鲜红色披风,样子威风凛凛,容光焕发一改连日来的诚惶诚恐,理发师法尔理掉他那长到遮住眼睛的头发,他圆圆的脸颊引人夺目,腰上系着金黄色腰带,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脚上穿着一双黑黝黝掩盖他小腿的高筒靴。
巴特鲁手托着金色器皿,器皿中矗立着珍珠镶嵌而成的王冠,王冠的材质似乎是水晶材质。乐队吹着唢呐,拉着长笛,热热闹闹的气氛。巴特鲁十分小心翼翼拖着王冠来到瑞撒跟前,内侍托铎毕恭毕敬弯着腰接过巴特鲁手中的器皿,又一个内侍急匆匆跑来,手里端着一盆净水,巴特鲁伸手洗了洗,内侍机灵地递过毛巾,巴特鲁顺手接过毛巾擦干净手。然后虔诚地从器皿中取出王冠,清清嗓子说:“请您低下头,我为你带上王冠。”瑞撒按照他的吩咐弯下身子,低垂着脑袋,巴特鲁把王冠轻放他头上。
这王冠据说是连夜命人赶制而成,托铎不知什么时候端来同样的净水,瑞撒像巴特鲁那样重复了刚才那段动作,先前的内侍马不停蹄递过来三柱香,接过香瑞撒向老国王陵墓的方向跪拜,然后又对着臣民深深鞠躬。一切礼毕后,臣民按照礼法跪拜新王,这套繁文缛节看得我都懵了,我小声跟祖母说:“祖母,怎么这么复杂呢?”祖母说:“现在还算简单的了,老国王摈弃一部分没繁杂的程序。”听完后我张大嘴巴。这一刻瑞撒成为真正的王,我看他的眼神,跟以前完全不同。祖母昨晚对我说,凯恩,从明天起,瑞撒是王,而你是臣,无论你们以前关系多好,从明天起你不要逾越你的底线。先前我对祖母的话不以为然,直到今天我看见瑞撒的眼神,似乎明白了一切,他不再是以前那个瑞撒,他已成为王,至高无上的王。瑞撒身上流淌帝王的血脉,似乎生下来就知道怎么当王。他发表些继位以后一系列将要实施的政策,随后又说了些大刀阔斧的改革。尽管在我看来,他有些操之过急,但充分说明他强有力的手腕。
围观人群渐渐散了,内侍官托铎告知我瑞撒一阵要我去王宫。我心里忐忑不安,有人轻拍下我的肩膀,转过身去,我吃了一惊说:“丹琳,你怎么来了。”
丹琳说:“我听说要处斩你们可把我着急坏了,留下封信就跑出来了,看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想不到瑞撒继承王位了,真替他高兴。”
我拉着她的手兴奋地说:“正好我要进宫,要不你跟我一块去。”
丹琳摇摇头说:“不了,妈妈说不定正着急呢!我得赶快回去,替我向瑞撒问个好。”
她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那两根小辫子左右摇晃着,她像风一样来去匆匆。
到王宫时瓦塔诺跪在大殿,磕头乞求道:“王,求您放过瓦丽莎。”
瓦丽莎被绳索捆绑着,把头扭向一边说:“瓦塔诺,你不必为我求情,我才不稀罕这小子的宽恕。”
瑞撒扶起瓦塔诺说:“你放心吧!她也是我的姐姐,我不会伤害她的。”
瓦丽莎哼了一声,挺直胸膛不屈服。瓦塔诺噙着泪水的眼睛,似乎哭不出眼泪,她似信非信地说:“王,您说真的吗?”
瑞撒郑重其事地说:“瓦塔诺,大家身上都流着相同的血,又怎忍心自相残杀呢!”
瓦丽莎高声呼喊着说:“小子,你不要惺惺作态,大不了一死,我从不畏惧。”
瑞撒声音洪亮地说:“瓦丽莎,尽管你我有手足之情,我也不能徇私枉法,经过我跟巴特鲁大人商议后,决定流放你到彼斯特。还有你要清楚知道我现在是王,请你对我放尊重些。”瑞撒这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平时耀武扬威的瓦丽莎此刻蜷缩着身子不敢吱声,像只乖顺的小猫。
大殿里很寂静,只剩我和瑞撒俩人。瑞撒拉着我的手走向他帝王的宝座。他一屁股坐在宝座上,挪了挪身子腾出一个空位,用手拍着说:“凯恩,过来坐!”我惊出一身冷汗,退后几步俯首跪地诚惶诚恐地说:“王,臣下不敢。”
他摇晃着脑袋说:“凯恩,怎么连你也变得生分了,全靠你我才能有今天,快过来坐。”他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战战巍巍地说:“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瑞撒嘴蠕动着,朝我嘶吼着:“你还当我是你的朋友吗?”
我怯声怯气地说:“只要您不嫌弃,我永远都是您的朋友,但是请您不要再逼我了。
瑞撒拂着袖子,说:“好吧!既然这样我不勉强你了。”
这时内侍官托铎来通报说巴特鲁大人求见,我慌忙要离开。瑞撒说,躲到屏风后面去。屏风后面猫着眼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大殿里的一举一动,巴特鲁趾高气昂,大摇大摆走进大殿。见了瑞撒他并没有行跪拜之礼,只是微微作揖。
巴特鲁直接了断地说:“王,按王室的章程您该尽快迎娶王后。”
“现在我年岁善浅,再说我刚登基还有许多政务需要处理。这事以后再说吧!”瑞撒漫不经心地说。
巴特鲁急忙说:“王,选王后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半天时间就足够了,也不影响你处理政务。”
瑞撒紧握拳头,我了解他每次握紧拳头代表他对这件事愤怒到极点。
瑞撒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巴特鲁大人,那您的意思是什么?”
巴特鲁喜上眉梢,心花怒放地说:“臣下恰有一女,与王生辰八字正好匹配,此乃天作之合,不知王意下如何。”
我心想:“这巴特鲁脸皮真够厚,贴着脸要当瑞撒岳父,难道他还不满意现在的位置?”
瑞撒斩钉截铁地说:“巴特鲁大人这事咱们还是以后再谈吧!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巴特鲁拂袖离开:“那老臣打搅了。”我从屏风后面出来,看瑞撒耸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他无奈地说:“看来我得罪了巴特鲁。”
我担心地说:“巴特鲁是个不好惹的主,你可得当心了。”
瑞撒耸耸肩说:“既然事情发生了,担心也没用,既来之则安之吧!”
我跟瑞撒闲聊几句,又跟他说刚才看见丹琳了。瑞撒冷淡地奥了一声,似乎对丹琳并不在意。
我试探地问:“你对她没有感觉吗?她……”
瑞撒打断我的话:“凯恩,我现在不想谈这个话题,你知道我一直有心结,我依然没有放下。”
回到小木屋我心情不悦,连罗斯特在我跟前活蹦乱跳,我都嫌烦生气地踹了它一脚,它嗷嗷直叫跑进屋去,祖母喊了我好几声都没搭理。祖母最后只得大声喊着:“凯恩,今天,你怎么了?”我吱声,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去。
过了很久,祖母敲了敲门,我开了门,祖母端来饭菜放在桌台上。
我无精打采地说:“祖母,我不想吃,你拿出去吧!”
祖母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额头,露出奇怪的表情,说:“没发烧啊!凯恩,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在祖母追问下我道出了实情,祖母听完后苦笑一声说:“傻孩子,人都会变得,何况他是王。”
我伤心欲绝地说:“我原以为自己很了解他的,想不到……”祖母把我搂在怀里安慰道:“傻孩子,想开点。”尽管祖母怎么规劝,我仿佛进入个死胡同,怎么也想不明白,更不愿走出那个死胡同,不知道是跟瑞撒怄气还是跟自己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