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安好

前不久,回娘家向爸爸索要几本我心仪的书,他忙碌的身影后只留下一句话,“在书柜里,你自己找吧!”

说是书柜,其实是爸妈结婚时请木匠做得胡萝卜色的新柜子,四角撑地,齐胸高,左右两扇门上镶嵌一块玻璃,里面的木门四角,图钉扣住一块绿绸子,绿得更艳,更水灵。

在物质比较贫乏的90年代,四脚柜便是我家的高档书柜。

如今翻出书本,有的封面已经破旧,纸张发黄,散发着一股霉味,但这却是爸爸的珍宝。

此情此景,年幼的我们瞒着爸爸卖书,他知道真相后暴跳如雷的场景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们家孩子多,每学期结束,家里的书堆积如山,而那时的教科书一直是同一版本。

放假整理这些书时,我们姐弟几个不约而同的打起小算盘,留一套其余的卖掉。

对于没有零花钱的我们,这一堆书有着致命的诱惑,那仿佛是各种美食在向我们招手。

趁着爸爸不在家,来一次大扫荡,我当时想钱有些鬼迷心窍了,卖了几本纸张发黄的书。

弟弟本来提醒了,但是我自以为是认为爸爸的书不都是留给我们的,而且书我们都看了啊,重要的是要凑够斤数啊。

当卖书的零花钱已告罄,爸爸发现后,直指罪魁祸首的我,气愤的骂道,“卖,卖,卖,把房子卖了,把我也卖了。”

爸爸骂人后离开时落寞的背影,我仍然记忆犹新,妈妈不喜欢读书,子女由不珍惜书,那种孤独的心情,年幼的我们自是无法体会。

如今爸爸很少看书了但是书柜还是收拾的一尘不染,书摆放的整整齐齐,从小学到初中,高中,每一册都不曾少,甚至我们那会英语磁带都安静的在盒子里。

看到那个磨得光秃,字迹已不清楚的复读机,那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往事历历在目。

步入初一,英语来的那么突然,让我措手不及。我清楚地记得在讲台上默写英语单词时,听着其他同学粉笔吱吱的磨着玻璃面的黑板时,而我却无动于衷时,我羞愧的恨不得此时就是世界末日。

果然老师在最后评比时,愤愤的说,“某某,最糟糕。”这也是我后来的一个习惯,一辈子最讨厌坏事物的est(最高级)然而英文听不懂,记不住,不会说这些英文单词,被老师羞辱,我只能在自己的日记本偷偷倾诉。

一个礼拜后,我放学回家还没进门,就听见录音机播放熟悉的旋律,领读与听力。

我惊喜的跑回家,看到爸爸拿着一个崭新的银灰色的复读机给我,“这是第一代复读机,爸爸给你买的最好的,你好好学英语。”

突然间我的隐私被爸爸窥探了,少女敏感又任性的脾气冲上来,“不要,不要,谁要你看我日记。”

我气呼呼的摔门就走,年轻的我自私的折腾着,怎么舒心怎么来,全然不顾爸爸一脸的无奈。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

如今我已为人母才体会到爸爸的不易,他的近乎冷酷的近乎冷酷无情,我们的童年过的索然无味。

没看过一个当时热播的电视剧,红遍江南的楚留香我都不知道他有多帅气,多少年后看到容颜不再的郑少秋时,我怅然若失。

翻看那些经典时,红极一时的感觉自是无法感悟的,热闹的氛围已是不复存在的。可怜的我们只允许看动画片,新闻。

而且爸爸总是喜欢折磨我们,成天拿个人民币写观察日记,5元,10元,20元,写到直接恶心死人,眼巴巴看着钱最终还是被爸爸拿走。

老师看到日记都莫名其妙,解释一番后,已不在日记下面做任何评论,只是一个鲜红的“甲”,表示老师已阅。

后来年少的我居然发表了文章,铅笔字变成铅字,赚到一生的第一桶金,而且人生有了精准的定位,当一名作家,可终究被岁月无情的抛弃,说起来比较痛心。

爸爸无聊时也让我们画一些简单的图案以及人物的各种表情,简笔画一个大圆圈,高兴地,烦恼的,沮丧的,痛苦的,直到把我们画的哭笑不得时,他才罢休。

虽然我没有系统学习绘画,但是就凭这些皮毛教三岁女儿画画时,笔线竟然特别流畅。

最郁闷的是妈妈逛商场时会买回我们垂涎三尺的美食,或者我们最喜欢的衣服,而爸爸只有一堆,书,书,书,那时长身体的我们,除了对物质的苛求,书是惟一的精神食粮。

也许我与书的因缘,在孩提时代变已结下,那种绵长的爱似乎已深入骨髓。

我曾一度认为自己缺乏父爱,但是细细思量,这一路走来爸爸的爱无时无刻不在伴随着我。

父爱如山,坚毅,深沉,只是年少的我们无法企及这样的高度,认识如此的肤浅。

望着爸爸的背影,他身体渐已清瘦,两鬓斑白,背已不再挺拔,步伐不再稳健,却在仍为我们奔波着,担忧着,我只祈求岁月缓缓流逝,让爸爸慢慢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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